宁兮已经站了起来,回过头来看着他。
“啧,”程荣抿了下唇,“当年他妈妈就是这样的,可能他们这种人总要傍上一个人来祛祛他们内里的恶臭吧。”
“程先生,我曾在很多财经刊物上看到过您,觉得您是白手起家、高风亮节的企业家,”宁兮垂头在手提包里翻着,翻出她为了下午见面特地搜罗来的各种报刊杂志,抖出来,一股脑地甩在桌面上。
“啪——”一声,纸张摔在桌面,哗啦啦掉在地上。
“但我现在觉得这种一味吹嘘的采访和华而不实的报道根本不足以定义您。”
“您逼死了自己的妻子,还要站在她的躯壳上,把她的每一丝尊严就践踏干净?您宁可相信算命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妻儿?名誉与权势根本掩盖不了您内里的恶臭……”
“你个丫头片子说什么!”张叔冲过来,宁兮连连后退几步,拿着手机指他:“别过来!我来之前已经告诉程琛了,他要是半小时没看到我一定会上来,你别过来!放我下去!不然我报警!”
两人对峙间,程荣始终淡然地坐着,哪怕宁兮那些话过来,他也睫毛都不眨一下。
“小丫头,是你要上贼船,就别怪我没提醒你,”程荣敲了敲桌面示意张叔回来,“况且,挨骂的话我程某人听多了,我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就是因为我把那些骂我的狠狠踩在了脚下。”
疯了,这人肯定是个疯子。宁兮想。
“我愿意上来听你胡诌,是因为程琛已经为我跑了大半个地球,我也应该朝他跑近些,看看他的家人能不能接纳我,但我现在发现您根本不配做父亲。”
宁兮说完,没理会那两人的反应,挺直腰板快步走出露天咖啡厅。
“程先生。”张叔在程荣面前鞠了一躬,想听听他有什么差遣,“要不要警告她,今天听到的别在程少爷面前讲。”
张叔还是很想维持父子俩分崩离析的父子关系。
程荣却只是从面前的咖啡壶里倒了一杯咖啡出来,伸手摸了摸杯壁,很烫。
“躲什么呢?还不滚出来!”他嚷了一句,张叔茫然地眨了眨眼。
周围安静,还不等有动静发出,程荣抓起桌上的咖啡杯,挥臂一掷,角落里惊叫一声,碎片翻起,咖啡四溅,走出来一个垂着头的姑娘。
孙佳佳腿上溅了不少咖啡,一阵刺痛,唯唯诺诺叫了声:“程、程先生。”
她从不敢叫爸爸。
“都听见了?”
孙佳佳点了点头。
原来,程荣看上的不是她妈妈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只是算命大师一句话,她妈命好而已。
“程少爷永远是少爷,你们……”他顿了下,“可别想着走那女人的老路。”
-
电梯一路从27层下降到一层,电梯内人很多,宁兮站在最内侧,挤在人群中,才恍惚找到了点人情味。
她很想抱抱程琛。
或者,让程琛抱抱她。
出了电梯,给那个熟悉的号码打电话,显示呼叫中。
她盯着手机屏幕,磕磕绊绊地向外走,‘呼叫中’持续的时间越长,她的心越空,害怕得想哭。
或许是有心电感应,也或许是巧合,她抬头,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厅内,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快步跑来的男人。
他也看到了她,步子更快了些,穿过来往人群。
“程琛。”等他站在她面前,宁兮先开口。
程琛,刚刚我好害怕。
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勇敢一点了,我想勇敢一点保护你的。
“那老头找你了?”程琛看出她的身子有些抖,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手掌拍拍她的背。
“嗯,”站在他面前,宁兮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充满,她深吸口气,渐渐呼出,“他好像不大喜欢我,还给我看了你的童年旧情人的照片。”
“什么旧情人?”程琛皱眉,手掌在她后背拍了两下,“老子这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知不知道?”
“哦——”宁兮也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拖长音调,“你爸爸说的呀,我看了,特别漂亮的姑娘呢。”
“小姑娘,学会诓人了是不是?”程琛轻笑,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不管那老头怎么说,除了你我就没想过别人,赖也要赖着你。”
他说话时那抹笑直达眼底,一双微挑的凤眸都染上了股勾挑魅色。
“程琛,”宁兮话快过脑子,“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要是失业了可以去当午夜牛郎的?”
说完,她愣了一下,忙捂住自己的嘴。
她说了点什么?
“嗯?”程琛微微挑眉,她的慌乱尽数落入眼底,“那可不行,我已经有人买了,她要想退货也来不及了。”
“……”宁兮垂下头安静了几秒,扯着他风衣衣襟往下拉,“那个,嗯,你下来一点。”
“干嘛?真想退货?”
她低着头,程琛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拉自己下来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看到宁兮仰脸,盯着他的眼睛。
宁兮不说话,只是盯了他一会儿,酒店华丽的水晶吊顶打在他的侧脸上,每一根眼睫影子纤长立体,薄唇微勾,一直都那么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