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辛母一把跪下,哀求道:“请大师饶了我们吧!”
桃楚看向辛母,又看向沉睡的辛苗,没有说话。
苏辞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别装高人了。”
可没想到桃楚还没说话,辛母突然低声哭泣起来。
“大师,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我这也是不得已,要是这事传出去,我女还怎么做人?我女才九岁,她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却要受到那样的对待……”辛母的脸色突然变得扭曲,她咬牙切齿,可转眼间又楚楚可怜,为女儿的命运而担心,“我女会被逼死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苏辞道:“你们真是急死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严重?你好好说,桃楚一定会帮你们。”
原来所谓的妖怪,正是辛苗的表兄黄忠。
那天夜里,辛苗在回家路上遇见黄忠,便与女伴们告别,谁曾想几乎天天见面的表兄竟是个禽兽!
辛母悔恨交加,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去报官?可谁不知道在这世道,女子的名节如此重要,即使黄忠受到惩罚又如何,一旦对簿公堂,今后她的女儿要如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如何面对他人的议论?她还记得小时候隔壁对门有一个寡妇,仅仅因为被男人摸了一下手,就去跳了河!
不得已,辛母与丈夫商议后,决定放出女儿遭遇妖怪,因担心被报复,不得不举家搬移的传言。
多可笑,施害者变成了妖怪,人们就能接受了,错不再辛苗,而是那妖怪。但施害者是个男人时,那辛苗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被指责和议论的命运。
辛母太清楚这世道是如何对待女人的,即使是对待孩子时也毫不留情。
“这世间对女子如何不公啊!求求你们了,若是将这事传出去,不就是将我们置于死地么!”
辛母说得正激动,“我女还那么小,什么也没做错,可怜她就要忍受这些,是我们太无能了!”
“辛姨,这不是你的错。你没错,苗儿也没错。”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小娟扶起辛母,她年纪还小,接受信息的能力要比别人快,恨不得立马去打死欺侮表妹的男人。
“娘——”
辛母情绪正激动,一道像小猫儿叫的呼唤声将她拉回了冷静。
辛苗已经醒了过来,她听到了母亲的哭诉,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
辛母一把搂住辛苗:“是娘对你不起,不能为你讨回公道。”
辛苗摇摇头,无声的在母亲的怀抱中哭泣。
苏辞最见不得这场景,恨恨地道:“那个畜牲!”
苏辞理解辛母的担心,在无悲,人们认为女人的名声与她们的性命同等重要。
若是女人被侮辱,无论她是否有过错,大家也会认为她多少是有过错,不然为何别人不侮辱其他人,偏偏侮辱她呢?的确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女人被侮辱而拿起武器杀死她,但他们会通过眼神、语言,甚至是排挤,借此来惩罚她,直到她消失在人间。
许春武看向桃楚,道:“你有办法么?”
桃楚淡淡地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所以我会解决。”
许春武轻舒一口气:“那就好。”
辛母正处于激动之中,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桃楚道:“你不是说这世间对女子不公么?我来帮你讨回公道。”
辛母道:“怎么讨?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宁愿谁也不知道这事,不然苗儿会被毁了的!”
苏辞想劝她放宽心,错不在辛苗,可想了想又作罢,错不在辛苗身上又如何,她们问心无愧,世人可不这么认为。
桃楚突然诡异一笑,道:“谁也不会知道的。大喜,麻烦你取一根羽毛给我。”
待在桃楚肩上的乌鸦从身上叼下一根羽毛,递给了桃楚。
————
“哟,买了这么大一条鱼?够新鲜哪!又是你爹想吃?”
“我爹就爱吃这个,他现在病了,胃口不好,就还能吃得下鱼。”
“你爹病了那么久,你天天大清早去买鱼,不嫌麻烦啊?”
“不烦、不烦,嘿嘿。”
“你也太孝顺了。”
“嘿嘿。”
一个拎着一条草鱼的男人和熟人打完招呼,急急忙忙要回家,突然有个身穿道袍的小姑娘撞到他身上。
那小姑娘力气之大,直接将男人撞倒在地,结果一条鱼不停在地上蹦哒,男人则是一脸茫然。
男人回过神,他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小道姑,眼神暗了暗。
“小姑娘,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伤到哪里,让我看看。”
小道姑在男人的手伸过来以前就退到了三丈远:“你就是黄忠?”
男人道:“你认识我?”
小道姑抬手指向一个方向:“有人找你,说有急事,她在槐树下等你。”
槐树下?男人有点茫然,这附近没有种槐树的,因为嫌槐树有个“鬼”,不吉利。
“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她说她姓辛。”小道姑又补充道。
男人眼睛一亮,突然想起来这附近的确是有那么一棵大槐树,年纪已经很老了,比所在的道观还要老。
那道观早衰败了,白日没有人在,一到晚上,附近的乞丐或是无处可去的人就会挤在那里睡觉。
男人刚想抓住小道姑再问个仔细,可转眼间小道姑就消失不见了。男人提着鱼,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去道观看看。
第74章
黄忠一路上都有点兴奋,因此没有发觉道观的异常。
道观早衰败了,庭院里长满了杂草,还有堆积多年的香灰,这里没有人,鬼影都不见一个,而且异常的安静,仿佛一切声音被阻拦在道观之外。
“嘎——”
黄忠在道观里找来找去,也没有看见想看的人,正困惑时,一道乌鸦的叫声突然在黄忠的脑袋上炸开,他吓了一大跳。
“带毛的畜牲!想吓死你爷爷我啊!”
黄忠连声说晦气,心知被耍了,摇摇头,刚走到庭院,却心中一咯噔,他猛地转过身,便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斑驳得看不清模样的神像面前。
黄忠被吓得魂都要飞了,没有注意到天上有根乌鸦的羽毛落在脑袋上。他疑惑不解:“你是谁?”
女人面无表情地道:“你很失望?”
黄忠谨慎地道:“我不认识你,走了!”
女人又道:“我叫桃楚,来除妖的。”
“除妖?关我什么事?”黄忠觉得莫名其妙,转身就想走。
黄忠害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不,也许根本不是人,她看起来鬼气森森,一点也没有人的活气。自己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黄忠边走边嘀咕,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腿软瘫倒在地。
“砰——”
门被一阵大风狠狠关上。
黄忠猛然一惊,他不可控制地抖了抖,有一瞬间的恐慌。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去推门,门外却像是被人顶住了,怎么也打不开。
黄忠累得满头大汗,这才想起来背后还有个女人,他看向女人,质问道:“是不是你装神弄鬼?我是人,不是妖怪,你想抓妖怪就抓,先放我出去!不然我就去报官把你抓起来!”
黄忠一开始是害怕的,所以说话时声音才那么大,可又想起来这不过是个女人,他才不怕一个女人。
桃楚道:“就是你害了辛家女儿辛苗,对吗?”
黄忠一愣,随即否认道:“关我什么事,她那是被妖怪害了!”
桃楚道:“辛苗遇到妖怪的那天晚上,其实遇到的是你。”
一听这女人不是在询问他,而是在陈述事实,黄忠慌张起来:“和我没关系。”
桃楚道:“看来你伤害她,却没有一点悔过之意。”
黄忠警惕地道:“你知道什么了?”
看来这个男人的确不会承认了,桃楚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黄忠涨红了脸,道:“我又没做什么,是她自己胆子小,再说了,我就是一时糊涂!这也不能怪我,是她自愿的,是她穿得那么……”
桃楚打断他的话,道:“妖怪就是如此能言善辩。”
“胡扯什么,你才是妖——我我我怎么长毛了?这是不是你干的,你这个妖——嘎——”
黄忠惊恐地看着自身的变化,先是声音变了,变得嘶哑难听,随即连话也说不出来,同时变化的还有手和脚,他的手脚变得又细又长,还坚硬无比,像是禽类的爪子。不仅如此,黄忠发觉身上开始发痒,不由得就要去挠,这一挠,就挠出了一把黑毛!
就在黄忠无比惊恐时,桃楚勾起嘴角,向四处道:“妖怪已经现身,都出来吧。”
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道观,突然从各个角落里钻出许多人来,他们都拿着棍棒,气势汹汹,似乎即将要去打仗。黄忠认识这些人,他们是辛家的人,为首的正是辛母和辛父!可他现在有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嘎嘎”的声音。
“原来他真的是妖怪!”
“打死他!打死他!”
“就是这个妖怪害了辛家!”
“大家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呢,何况还有大师在!”
辛母从一出现,脸上就阴云密布,她抓紧了手中的棍棒,道:“去死!”
“嘎——”
黄忠惊恐地看着辛母和辛父冲过来,他们脸上全是厌恶、憎恨,仿佛和自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黄忠想开口解释自己不是妖怪,可喉咙发紧,根本说不出话!
见势不好,黄忠想赶紧开溜,但双脚却因恐惧而使不上力气,他向众人丢出一条鱼,跌跌撞撞往大门跑去,可他忘了,大门已经关死!
“嘎——”
第一棍落下,黄忠痛苦地发出一声尖叫,此时他的模样已经更像个妖怪。黄忠一开始还能躲开棍棒,甚至适时反击,可对方十来多个人,他哪里全挡得住?一棍棍落下,黄忠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去死、去死!”
“打死他,打死他!”
“这个妖怪!”
众人对这个现出原形的妖怪深恶痛绝,他们害怕妖怪,也痛恨妖怪,因此恨不得替天行道,就地打死这长毛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