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岑柏言立即挪开眼神,朝宣兆伸出一只手,赶紧的。
宣兆从善如流地搭住那只手掌,手臂用力站了起来,左脚掌猛的一落地,紧接着又踉跄了一下,岑柏言下意识地扶住他,宣兆整个人顺势靠在了岑柏言身上。
岑柏言比宣兆高出一个头,垂眼看见这小瘸子柔顺的头发和弯曲的一段后颈,然后鼻端无故闯进一股极其清淡的香味像是雨水冲刷后的青草味道,又像是某种药材。
他用的什么洗衣液?还挺好闻。
岑柏言动了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柏言! 罗潇潇眼泛泪花,小跑到岑柏言身边,吓死我了,我第一次进派出所.
宣兆适时和岑柏言拉开距离,倚着墙站住了,俯身揉了揉酸麻的左膝,抬眼说:谢谢。
罗潇潇半个身子贴着岑柏言胳膊:柏言,导员说要打电话通知家长,怎么办啊?
岑柏言鼻尖萦绕的青草淡香被女孩身上的香水味取代,他不耐烦地一摆手:爱通知谁通知谁,最好开个家长会,再让我上台当众检讨八千字。
倚着墙的宣兆轻轻一笑。
岑柏言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有多孩子气,捂着嘴干咳一声:你笑什么?
没什么。 宣兆眉眼弯弯,对岑柏言歪了歪头。
海港大学离派出所不是很近,辅导员带他们打车回学校,他们等车的时候,宣兆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哎, 陈威是个没心眼的,自觉经过了今天这么一遭,他们和这瘸子也算有交情了,于是问,你怎么回啊?
宣兆垂着头,风拨弄起他乌黑的头发和宽大的衬衣,显得更加单薄。
那瘸子,问你呢! 陈威喊了一声。
宣兆这才缓缓抬起头,有些迷茫地问:我吗?
岑柏言叼着根没点的烟先前才掏出打火机就被导员没收了从眼角分出些余光观察宣兆。
废话, 陈威说,你打着车了吗?
我等公交。 宣兆说。
最近的公交站距离这儿还有一公里多,罗潇潇操心地说:那你别陪我们等了,赶紧去吧,别赶不上末班车了。
宣兆平淡道:腿不太舒服,站着缓缓。
这话倒是真的,刚才在酒吧里被花臂男推了一下,又在派出所憋屈地坐了老半天,宣兆的病腿还真吃不消,风一吹刺骨的疼。
陈威闻言露出同情的神色,从兜里摸出钱包:你是不是不舍得打车啊,要不我给你
少管闲事。 岑柏言往他后脑拍了一巴掌。
陈威被拍的一个趔趄,不服气地说:这闲事不是你先开始管的吗?
岑柏言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烟,隔空对陈威轻轻一点:这就是我的事了,我的闲事你也少管。
就在这时,宣兆接了个电话,他缓步走到靠边的位置,背对着岑柏言:喂?
他站的位置离大部队拉开了距离,但离岑柏言不远,说话声音很轻,恰好能让岑柏言听到。
妈,你先睡,嗯,我在学校里,马上回寝室了。 宣兆语气柔和。
岑柏言叼着烟闻味儿,心想原来他也是个学生。
我有吃饱,上称还重了两斤,下次你见到我恐怕胖的要不敢认了。 宣兆笑着说,没有,我晚上没有出去打工,在图书馆复习. 不累,放心吧。
岑柏言面色一僵,目光微微闪动。
宣兆让他想起他很小的时候,他亲爸是个酗酒如命的赌徒,喝多了就回来打他妈妈,他妈每次都被打得头破血流,边哭边用这样的语气哄他,说柏言乖,妈妈没事,柏言放心。
那时候他们穷的吃完上顿没下顿,他妈给岑柏言剥虾,自己吃虾壳,还说妈妈已经吃饱了,柏言看妈妈最近是不是又长胖了。
柏言!柏言!
陈威他们在那边喊,岑柏言这才回神:嗯?
愣着干嘛,车到了,走啊! 陈威冲他招手。
叫的三辆快车陆续到了,岑柏言看了眼宣兆背影,把烟扔在路边的垃圾桶里,弯腰上了出租。
等他们的车开走了,宣兆缓缓直起身,手机屏幕俨然是屏保图案他根本没有在通电话。
大花臂那伙人从巷子里钻出来,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搓了搓手掌,恭恭敬敬地问道:东家,这事儿办成了吧?
很好, 宣兆嘴角一勾,眼神却是冷的,和龚叔说声,你在这儿欠的酒钱都勾了。
哎!谢谢东家! 大花臂喜出望外,他这两个月在惊雷欠下了至少小一万,下回要还有这差事,您接着吩咐,我也不怕进局子留案底,别真给我按里头吃牢饭就成.
宣兆不耐烦地一抬手,那些人立即跑了。
龚叔发消息来问需不需要开车接他,宣兆看着岑柏言他们离开的方向,抬脚往公交站台走,回道:十分钟后等我消息。
果不其然,宣兆走出去没有几百米,身后传来了自行车铃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岑柏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辆自行车,一个刹车后停在宣兆身边,单脚撑着地,一脸不耐烦地说:末班车早过了,你就打算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宣兆说:锻炼身体。
就你这身体可别再锻炼了,细胳膊细腿的,再练真就该断了。 岑柏言锋利的眉毛一挑,你哪个学校的,上车。
这也算见义勇为吗? 宣兆笑得很沉静。
三次, 岑柏言胳膊肘撑着车头,半眯着眼笑了笑,我今天帮了你三次。
酒吧里替你教训花臂男一次,派出所里扶你起身一次,现在来载你回学校一次。
宣兆却轻轻摇了摇头:四次。
我这么牛 | 逼呢? 岑柏言说,我自己都不知道。
刚才,你那位同学要替我打车。 宣兆抿了抿嘴唇,谢谢你。
岑柏言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陈威同情心泛滥要给他钱让他打车的事情。
行了,别磨叽,赶紧的。 岑柏言按了按车铃,爬的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