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岑柏言想到那个脏了吧唧的厕所就反胃,板着脸嫌恶地说,臭。
宣兆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轻笑一声说:好好好,小少爷。
楼道里一片漆黑,宣兆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插了几次都没能对准锁孔。
磨磨唧唧什么呢?
岑柏言捂着鼻子,边上厕所那味儿关着门都盖不住,够熏人的。
唔.看不太清楚。
宣兆弯下腰,把拐棍靠在门边,一只手在门锁上摸索着,指尖找准了孔眼的位置,再把钥匙往里插,可还是进不去。
嗯?宣兆嘀咕一声,怎么回事?
开个锁都不会,傻了吧唧,我看看,岑柏言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站在宣兆身后,微微俯下身,对着锁眼一照,里边厚厚一层铁锈,也不知道这锁头用多久了,锈的厉害,怪不得不好开。
没坏就好,回头我擦点油。
宣兆手指在钥匙上擦了擦,就着手机电筒的光,看准了位置,把钥匙缓缓插了进去。
可以了。
宣兆保持着那个弯着腰的姿势,稍稍一偏头,蓦地对上了岑柏言的脸,两个人鼻尖相对,彼此的呼吸紧紧缠绕在一起。
岑柏言在他身后侧俯着身,高大的身躯将宣兆整个人覆盖其中,属于岑柏言的强大气场让宣兆呼吸一滞。
手机电筒并不太亮的白光自下而上地照在宣兆脸上,把他脸颊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映得清清楚楚。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地注视着对方,在黑暗中,岑柏言的眸色显得比平时更深,他眼底倒映出宣兆此时的模样皮肤苍白,眼神有些慌张,鸦羽一样漆黑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清晰的阴影。
.
宣兆喉头一动,垂头避开岑柏言灼热的鼻息,手腕一拧
咔哒一声,门开了。
岑柏言直起身,牢牢包裹着他的强大气场随之褪去,宣兆垂下眼睫,悄悄松了一口气。
宣兆开了门,按亮屋里的灯,反手插上门里的插销,从门边的简易鞋架上给岑柏言拿了一双棉拖鞋,招呼道:你随便坐,不用客气。
他把钥匙放在冰箱顶上,回头一看,岑柏言还真没和他客气,双手环抱胸前,在屋中来回踱了两圈,挑剔地打量起宣兆这个出租屋。
这他妈什么破地儿,这种屋子也能住人?
正常人在这儿待久了都要憋出病来,这瘸子住着身体能好才怪!
岑柏言对这房间横看竖看,怎么看是怎么不顺眼,冷声说:空调也没有,冬冷夏热,真是好地方啊,住这里和住桥洞底下也差不多了,亲近自然。
宣兆笑了笑,温声说:习惯了就好,夏天吹电扇,冬天有小太阳。
小太阳?这电器名儿听起来还挺高级,估计是什么发热的新鲜玩意儿,岑柏言下巴一抬,是什么?
还有柏言少爷不知道的呢?我拿出来给你见识见识。
宣兆笑着说,他在家里没有撑拐棍,一瘸一拐地走到衣柜前,弯腰拖出来个东西,长得和电风扇差不多。
喏,宣兆插上电源,拍了拍顶盖,对岑柏言笑着说,这个就是小太阳。
他按下开关,电热片轰地亮起,暖融融的橘黄光照亮了大半间屋子。
难得有一样岑柏言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宣兆弯了弯眼睛,带着些小小的炫耀,对岑柏言展示道:别看它小,其实很好用的,一点都不比空调差。
不过就是个简陋的小型电热器罢了,这瘸子还当宝贝了?
岑柏言轻哼一声,眼角余光瞥见敞开的衣柜木门,立即觉得有哪里不对,言辞犀利地指出来:你把它收在衣柜里,不常用吧?
宣兆一愣,没想到吊儿郎当的岑柏言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不仅是不常用这个电热器,事实上,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这里的二手电器和旧家具都是龚叔提前替他置办的。
宣兆大脑飞速运作,还在思考要怎么解释这个疏忽,不等他编出合适的谎,岑柏言满脸不爽地说:你不会是觉得这鬼东西耗电大,省电,所以不舍得用吧?
岑柏言替他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宣兆反应极快,脸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难堪,眉眼低垂,功率也大,我担心电路过载。
这破玩意儿能耗多少电,你都冻成这样了算了。
岑柏言刚想骂这个穷酸瘸子两句,抬眼看见宣兆眼里不明显的窘迫,生生把脏话咽了回去。
全球气候变暖,冬天也没那么冷了,不是很冻的。
宣兆坐在床边,垂着头,下颌微收,手掌轻轻揉搓着左膝盖,好像这样就能够缓解一些困窘似的。
就好像一大杯柠檬汁洒在了岑柏言心尖尖那块软|肉上似的,他心口忽的一阵酸涩,莫名蹦出了一个念头:
这瘸子,如果没有我,他这个冬天要怎么过啊?
宣兆接着仰头对岑柏言笑了笑,我也不是完全不用的,平时擦腿药会拿出来暖暖,洗完澡换衣服也会打开,其实冬天吧,被子厚实点儿就行了。
你盖的这什么被子?岑柏言走到床边,挑起被角拈了拈,凝眉说,怎么这么薄?
薄吗?宣兆没觉得,乐呵呵地说,我觉得还挺暖和的,出太阳的时候抱出去晒晒,很舒服。
暖和个屁,岑柏言眉心紧蹙,你要是真暖和,还能把自己冻出高烧来?
宣兆摸了摸鼻尖:那我晚上再加一件。
岑柏言又踱到书桌边,脚尖踢了踢地上那箱子老坛酸菜面: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泡面。宣兆说。
岑柏言往箱子上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扔了。
宣兆愕然道:扔了?
垃圾食品等同于垃圾,岑柏言不由分说,丝毫不觉得自己正在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理直气壮地说,垃圾就是拿来扔的。
宣兆不认可地辩解道:垃圾食品也是食品,食品是用来吃的。
哟,岑柏言眉梢一挑,听你这意思,我让你少吃点儿泡面还成了害你是吧?
.不是,宣兆很实诚,你是为我好。
岑柏言一摊手,咧嘴一笑:那不得了,赶紧扔。
宣兆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让岑柏言带进沟里了,他这儿还犯着蒙呢,岑柏言瞪了他一眼,突然恶狠狠地说:知道没?
知道了,宣兆脱口而出,马上扔。
很好。岑柏言满意了。
宣兆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忽地心头一软,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着说:真是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