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柏言不反驳:再抱会儿。
好好好,宣兆无奈地笑说,赖皮小狗岑柏言。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多雨湿冷,他们在没有空调暖气的小房间里紧紧拥抱对方。
岑柏言在想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他想和宣兆做更多的事情,不只是拥抱,也远远不止是亲吻,可现在还太快了。岑柏言以前对陈威那种火急火燎腻腻歪歪的恋爱方式嗤之以鼻,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远远不够。他对宣兆有深不见底的渴求,如同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只尝到了甘泉里沁人心脾的一滴,根本就没有办法缓解饥渴。
他想和宣兆睡在一张床上,想亲吻宣兆腰上的红痣,做梦里才能做的那些事情。
而对于此刻的宣兆来说,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时间可以永久地凝固在这一刻就好了。
秒针慢一点,分针慢一点,慢一点,再慢一点。
那种自我拉扯的撕裂感又来了,太阳穴仿佛被一把锤子敲打着,剧烈的疼痛让他从漂浮云层般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岑柏言,他是岑柏言。
身体的温度瞬间褪去,宣兆嘴唇微颤,寒意从手指尖攀升而起。
冷空气包裹着凌晨一点的海港市。
杨烁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
陈威在下边打游戏,他正在和岑柏言双排,边嚷嚷着保我边说:你他妈说搬走就搬走,还弄得神神秘秘的,你到底搬哪儿了啊?还是不是哥们儿了?
杨烁翻了个身,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幕
之前也是,球赛那天柏言拉着跛脚的酒保进了同一个厕所隔间;
那天晚上柏言抱着他从酒吧离开;
刚才他们在包子铺,头抵着头,很亲近;
他们离开后杨烁悄悄跟了他们一段,看见进了巷子后,柏言牵了瘸子的手,他们在一个灯柱下放肆地接吻,柏言闭着眼,一只手摩挲着瘸子的侧脸,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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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烁当时仿佛被一道雷电当场击中,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寝室,一边唾弃自己像个窥私的变|态,一边却又忍不住回想柏言沉浸在亲吻中时那个莫名性感的侧脸。
甚至冲澡的时候,他脑袋里幻想着岑柏言,做了一些羞耻的事情。
直到现在躺在床上,杨烁才后知后觉。
柏言他.喜欢那个瘸子吗?他喜欢的是男人吗?
这个念头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杨烁咬着下唇,在极度的震惊里竟然产生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枕头边放了一件外套,岑柏言的。
前段时间下雨,他的书落在图书馆了,雨伞却找不到了,岑柏言把外套丢给他,让他去挡雨。
杨烁侧脸枕着那件外套,心脏突然开始怦怦跳动。
以前他知道岑柏言喜欢女生,怕岑柏言厌恶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有丝毫奢望。
不过现在不同了。
杨烁既紧张又有难以言喻的兴奋。
柏言是不是喜欢男生了?那也可以是我啊.
我操|你大爷啊岑柏言!你卖你爹我!
陈威猛地站起身,影子被台灯拉长,投射在杨烁这一侧的墙壁上。
杨烁看着陈威的影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个巷子里,瘸子的拐棍搭在墙边,墙上映出了他的影子。
他想到了一个人,惊雷酒吧的包厢里,半透明雕花屏风上映出个清瘦矜贵的影子,沙发边同样靠着一个细长的柱|状物体。
是那个声音温和却冰冷的东家!
杨烁直勾勾盯着墙上陈威的影子,霎那间的神情像是见了鬼。
不可能的,他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你刚怎么挂|机了?嘛呢?陈威在下边嚷嚷。
岑柏言在那头说了什么,陈威嗤了一声:你舍友起夜上厕所?关你屁事啊!你给他把尿啊?.不是吧岑柏言,什么叫你倒是想,你那什么舍友啊,给你下蛊了吧?
杨烁一动不动。
再开一局再开一局,陈威招呼道,没几秒又嚎道,你舍友喊你睡觉你就睡觉?我以前也是你舍友啊,没见你听我话呢怎么?
岑柏言那边似乎是挂了,陈威骂了两声,愤愤不平地找杨烁抱怨:你说岑柏言搬出去是不是有猫腻,三句话不离他舍友,我就奇了怪了,他找了个什么人做舍友啊?
杨烁没回话,呼吸很轻。
睡了?陈威嘀咕一声,轻手轻脚地关了灯。
这个晚上没睡着的不仅是杨烁。
少爷,小岐村来消息了,万千山过些时候会回去。龚叔在电话那边说。
嗯,宣兆戴着无框眼镜,蓝牙耳机塞在耳朵里,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咽喉,料到他会回去一趟。他这个人,表面上风光霁月,内里虚荣自负,明明每次回去都抱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偏偏又要大张旗鼓,让人人都对他感恩戴德。
小岐村是万千山和岑静香老家,在新阳一个非常穷僻的镇子里,民风保守,极度迷信。
万千山入赘宣家后,宣谕以万千山的名义给小岐村修了一条路、盖了一座学校,并且翻修了当地的寺庙。自那之后,小岐村的村民们视万千山为大善人大英雄,回回万千山回村,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宣兆这些年一直关注着小岐村的动向,他用龚巧的名字持续为小岐村提供资金帮扶,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从村政府、村小学到村里的寺庙都是他的人。
因而,宣兆了解到万千山近十年来几乎每年都会回小岐村,到那个土寺庙里上香拜佛。大概心中有愧的人一旦得势,就会开始忏悔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以祈求神明原谅。
庙祝说万千山回村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求子,他这个人宗族观念极其浓厚,想要一个姓万的儿子想疯了,将来他百年之后也将落叶归根,埋进小岐村万家祖坟;二来是他多年来噩梦缠身,梦见曾经的岳丈化作厉|鬼找他索命,询问如何化解。
如何化解?
宣兆镜片后的一双眼睛泛起寒光。
外公泉下有知,怎么可能放了万千山?
宣兆的声音清晰且冰冷:叔,都交待好了吗?
交待好了,龚叔回答,就说属蛇的克他。
嗯。宣兆沉吟。
少顷,龚叔犹疑的声音再度响起:少爷.
叔,按我说的去做。宣兆打断龚叔的话。
他连一丝犹豫的可能性都不留给自己。
属蛇的克万千山,而属蛇的恰恰是岑静香的软肋。
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只有一个人属蛇,而这个人一小时前还在和宣兆热烈地亲吻。
对门的房间里,岑柏言身上沾着宣兆的味道,睡得很沉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