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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在用这种笨拙、毫无新意的方式追求岑柏言。

宣兆没有追过什么人,他在这方面的经验极度匮乏,于是只好通过观摩别人来学习。他阅览了很多经典的爱情电影、书籍,主人公在追求另一方的时候,无一例外用到了两种方法,创造偶遇和制造惊喜。

这边中医馆极少,能买到的材料也少,宣兆去到另一个洲买回了草药,给岑柏言做了药包,有安神的,有助眠的,有缓解鼻塞的.于是每隔两天,岑柏言去完茶水间或是卫生间回来,都会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绣袋;宣兆学着岑柏言以前常做的那样,时不时给岑柏言送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有会发出怪叫的橡胶蛇,有鼻孔里会流出稀糖的玩具鼻涕虫,在每晚分开的那个岔路口,宣兆会从口袋里拿出这些小东西递给岑柏言,和他说:这个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可岑柏言一次都没有收过,也从来没有和宣兆一起吃饭。

岑柏言表现得非常冷淡,几乎是不给宣兆丝毫回应,然而他的恶语相向或是冷眼相待都没有让宣兆气知难而退,偶尔岑柏言会在宣兆眼里看见一丝气馁,岑柏言以为他就要放弃了,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宣兆又会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不管是分手前还是分手后,岑柏言发现自己拿宣兆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三月上旬,学校宣布统一进行季度测试,临时抱佛脚素来是中西方通用的传统,图书馆里的人骤然变多。岑柏言在五层找到了一张空着的桌子,接了杯咖啡后回来坐下,没过多久,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帆布鞋和一支黑色拐棍。

今天没有别的位置了,宣兆声音轻柔,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岑柏言抬头瞥了眼宣兆,从这个仰视的角度看上去,他微长的发梢搭着鼻梁,睫毛显得尤其纤长。

岑柏言心头一跳,紧接着立即垂下了眼帘,淡漠地说道:不学习的话,还是别占一个位子了。

宣兆顿了顿,刚想说些什么,一个抱着一摞书的黑人男孩小跑过来,看了看他们两个人,问岑柏言对面是否有人坐。

岑柏言头也不抬地摇了摇头,黑人男孩笑出了一口白牙,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图书馆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细簌的交流声,宣兆离开的也很安静,落拐时敲击地面的声音都是极其轻微的,仿佛生怕惊扰了岑柏言。

直到坐在对面的黑人男孩拍了拍他的手,岑柏言才恍然回过神,发现他的笔正停在书页上,笔尖扎破了纸张。

图书馆十点闭馆,岑柏言背包走出了学校,在公交站台时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他不在。

他应该是放弃了吧?他离开了吗?他还会再来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甫一升起,岑柏言的舌根泛起一阵隐蔽的苦涩,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告诉自己这样是最好的,这就是他所希望的。

搭乘的巴士很快到站,岑柏言不知道为什么脚步一顿,最后竟然没有上车。

司机没有因为他的犹豫而停留,巴士驶离站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岑柏言才猛然发现他在干什么,他低低骂了一声,抬手搭着额头,重重闭上了眼。

柏言?宣兆清朗的声音旋即响起。

岑柏言心中咯噔一下,睁开眼时第一时间看见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便利店买了杯热饮,今天很冷吧。宣兆吸了吸鼻子,我穿的很厚,但还是有点感冒。

那个瞬间,岑柏言眼底涌起了很多情绪,他定定看了宣兆几秒,而后漠然地将双手插进衣兜。

这是一个拒绝的姿态。

宣兆抿了抿嘴唇,捂着那杯热牛奶说:那我喝了。

下一班车十分钟后才到,末班车没有什么人,岑柏言坐在前排,宣兆坐在左后方靠窗的位置,下车后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在分开的岔路口,宣兆问岑柏言:柏言,明天要一起吃饭吗?我做几道菜带给你好吗?

不用。岑柏言没有停顿,大步流星地往公寓在的街区里走。

宣兆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眼框忽然有些酸涩,热牛奶已经不热了,但还是被他紧紧捂在怀里。

这天夜里,岑柏言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他发现,他竟然还对宣兆抱有期待。

那个公交站台,他错过的那班车,他在等什么?

岑柏言推开窗户,冷风呼地灌进屋里,他垂头点烟,手腕却不住地颤抖,开了三次火机才把烟点燃。

北半球三月的夜风锋利的如同刀刃,把岑柏言整个剖开,他垂头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胸膛里装着一个人,笑起来眼睛是弯的,嘴角有个梨涡似的伤疤。

剜心般的痛楚顷刻间涌起,岑柏言深深吸了一口烟,几乎要被呛出眼泪。

他可以承认他没有办法忘记宣兆,他可以承认他依旧因为宣兆而心神不定,然后岑柏言扪心自问,他问自己:

我还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久违的疼痛排山倒海地袭击了他,半年前沉香厅里的一幕幕再次在脑海中重演,宣兆说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抽搐,哭喊着告诉岑柏言不能,不可以。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懦夫,他不能、不敢、不可以再相信宣兆了。

岑柏言怕疼,真的怕了。

第95章 不走

当晚,岑柏言抽了半包烟,直到下半夜才睡着。

房间整晚都没有关窗,岑柏言觉得只有吹吹冷风才能清醒一些,提醒自己别傻到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然而过分清醒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清晨叫醒岑柏言的不是闹钟,而是浑身的冷汗。

他浑身乏力,脑袋像是要裂开似的疼,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岑柏言料想这是感冒了,于是拖着沉重的四肢起来泡了杯药。

岑柏言一向不把感冒这种小病当回事,觉得裹严实点儿捂捂汗自然就好了。他前不久的那次感冒就没有好彻底,加上这次病毒来势格外凶,岑柏言出门前弯腰系鞋带,起身时一阵剧烈的晕眩,一个踉跄后扶住了门把手,险些跌倒。

他两只手按了按额角,一开门就被风吹的一个激灵,连忙回屋戴上了厚厚的毛线围巾。

这一周多都是阴的,一点儿不见晴,出了公寓才发现飘着毛毛雨,岑柏言嫌打伞麻烦,戴上外套帽子,双手插着口袋,闷头就往公交站走。

宣兆比他先到十分钟,左手撑着拐棍,右手举着一把黑色雨伞,米色大衣和深色修身裤衬得他身姿笔挺、身形修长,在雨雾里好看的像一幅画。

岑柏言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是这个飘着雨的清晨更沉静,还是站在雨里的宣兆更沉静。

早上好,宣兆笑着和他打招呼,没带伞吗?

岑柏言站到站台的公交牌下,摘了帽子,抖了抖衣服上的雨。

宣兆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张纸巾:擦一擦。

岑柏言头也不抬:不用,没那么讲究。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闷,还带着明显的鼻音。

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我刚好带了一个药包,宣兆放下伞,拉开背包拉链,边翻找边说,是可以帮助睡眠的,你放在枕头边

说了不用!没听懂?岑柏言语气突然加重,不耐烦地一甩手。

岑柏言突如其来的烦躁让宣兆愣了愣,接着他缓缓拉上背包,笑笑说:我记错了,我今天没带药包。

岑柏言插进衣兜的双手紧攥成拳,一言不发,仿佛身边的宣兆是空气一般。

他厚厚的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直到完全抬起头了,宣兆才看见他眼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眶里满是血丝。

你生病了?宣兆立即反应过来,着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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