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注视着舞台上的男生,刘教授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裴之,像也对男生的外形和气质感到满意。
工作人员递出一支话筒,裴之伸手接过后,场下他们这里开始窃窃私语。
陆志浩很紧张:“我裴哥怎么上去了?”
“我不知道啊?”
“他可别……可别……”
林朝夕很想说老陆同志你放松,可远远看着裴之,她自己反而有点紧张起来。
刘教授的论文报告和他的几番铺垫,早就暗示他会找一些成绩不那么优秀的学生上台。可要在刘教授喊举手之前,就猜到他的真正目的,还是非常困难的,裴之也太机敏了些。
可裴之为什么要上台呢?
林朝夕回想裴之示意她举手时的目光,安静地思考了会儿。
设想如果她是个没拿过全国数学奖项的学生,在众多学霸注视下上台,无论刘教授话术再如何漂亮,她还是会羞愧和难堪。
刘教授会问什么问题,几乎不言而喻。
——你心情如何样?
——学习奥数过程中,遇到过什么困难?
——你还想继续学下去吗?
类似类似的问题,会一步步引导学生说出他想听到的内容。
——我坚持学奥数很累。
——天赋很重要。
——无论我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别人能轻松达到的成就,其实奥数或者说甚至是数学,都只是少部分人的游戏。
当然,真正的采访问答过程,不会这么简单直白。然而刘教授请这样的同学上台的目的却很清晰。
他最后要证明一点:95%以上的学生,没必要进行奥数方面的学习,把这项游戏交给少部分天赋卓绝者就好。
林朝夕坐在台下,看着台上那位不用说前百分之五很可能是前百万分之五的男生,她很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
“感谢这位同学上台。”刘教授很客气地说。
裴之握着话筒,点点头。
礼堂里有窃窃私语,大部分都在他们省集训队这。
“希望这种同学不要误会,请你上台并贬低或者看不起你的意思,反而是想请你开诚布公地聊聊,你在学习奥林匹克数学路上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我想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你这样勤奋努力的孩子,更能反应大多数学人的内心真实想法。”
裴之握着话筒,很难得沉思了下,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不用紧张,想讲什么都可以。”刘教授起了个话头,“你同学能加入省集训队,说明你的实力还是非常不俗的,那我想请问一下,你在学习数学的道路上,所获得的最高奖项是什么吗?”
台上两人背后,是没被切换的数学联赛成绩单。在密密麻麻的成绩中,属于裴之的那条仿佛格外醒目。
林朝夕有点紧张,没想到这个问题来得这么快。
她既不希望裴之说谎,又害怕他一开口引来的尴尬情况。
“全国一等奖。”
裴之回答的很快,没有任何迟疑,他宁和的话音从话筒中流淌出来,通过音箱,在整个礼堂内回荡开。
刘教授愣住,随后脸有点挂不住。但人是他自己不由分说点上台的,实在不能怪裴之什么。
“这位同学有点调皮。”刘教授只能这么说,“但请原谅我,这次会议时间有限,我只能请你先下台。”他边说边看向观众席,“有其他同学愿意主动上台吗?”
这时,裴之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为什么不能说说我的看法呢?”
少年的谈吐实在太平淡从容,令人很生好感。就算现在,刘教授已经清楚知道裴之是故意的,可也不能马上赶人下台。
他最后只能说:“这位同学看来有很多话想说啊,会议时间有限,发言请尽量简短,一到两分钟,也请在发言中,尽量尊重其他同学。”
“谢谢您。”
裴之欠身致意,没有在意刘教授的话中话——别因为你成绩好就得意。
他握着话筒,用随意谈话的自然语气说道:“今天来这座礼堂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被带来这里。”
会场静了静,大部分人都很意外地看向主办方位置。
“听完刘教授刚才的论文,我才明白,今天研讨会的主题是“奥数是否再应继续进行普及性教育”。刘教授显然持反面观点,认为因为奥数的特殊性,它是只属于小部分学生的游戏,所以不该再像之前那样,进行大众普及性的教育。”
裴之用简短语句,非常严谨认真地总结了前面会议的内容,还用最直白的语言点出刘教授报告的目的。
他言辞中有超出年龄的平静,也有属于少年人的锐气。
刘教授说好让裴之一个人发言,可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提问:“那么这位同学,你是怎么看的呢?”
“我认为,无论是奥林匹克数学或者是数学本身,它从来不是少部分人游戏。”裴之声音清晰,观点明确。
刘教授笑了笑:“奥林匹克数学显然不能等同于数学,数学教育可以也必须普及,但奥数显然不是。它是为‘学有余力’的学生准备的。你为什么会觉得,面对无比沉重的课业,学生们还要被迫去学习困难重重地奥数,这个社会现象没有问题?”
裴之握着话筒,沉思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