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 / 2)

那朵花应该是红色的,就像是那天这个人送给他的一样。

有着五瓣小小的比指甲还小的花瓣,茎叶纤弱,却红艳如血。

只在他经过的地方开放。

“这才走了多远,六个朝代的人都出现了。”希夷晃悠着手里的灯笼,看着那只燕子灯笼在绳子下转啊转,用墨点出的眼睛猩红如血滴。

“他们的记忆都停留在了生前,却一点也没觉得周围哪里不对劲。”

法则已经绕着留城转了一圈:“很奇怪,这座留城也被什么屏蔽了一样,我看不见它的过去,就好像是……是你在出手遮掩似的。”

希夷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是啊,我还把我自己的佛道继承人给搞得半死不活的呢。”

他低头看看靠着自己肩膀正半阖着眼睛快要睡着的小孩,转而问:“瀛洲鬼女呢?”

进入留城后就被迫显露出了生前模样的鬼王压着嘴角,这座城池处处给他不好的感觉,那种与天道息息相关的力量让他像是遇到了另一个自己——不,确切地说应该是遇到了自己落下的一半灵魂。

这种感觉古怪极了,他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是浑身别扭。

在接过少女们递过来的灯笼时,他曾经有意无意地和对方触碰了一下,她们身上的鬼气仍在,但却完全忘却了自己身为厉鬼的事实,行事言语浑然与活人无异,希夷不至于被留城压制到这种地步,但在某些地方也与留城同化了。

比如说,他找不到瀛洲鬼女的位置。

留城大约是在保护瀛洲鬼女,于是和那股力量隐约应和着的希夷也被隐瞒了瀛洲鬼女的信息。

简直不可理喻。

如果是天道的一部分,怎么能有所偏爱?

希夷顺着人流往前走,观察着四下的景色,留城中酒馆饭庄乃至当铺一应俱全,书画铺子的招牌上有一卷书,末梢绘一截杨柳枝充作特色,红粉阁楼上有暧昧的灯火和着笑闹盈盈飘出,点心铺子里伙计着急忙慌地称量糕点,用油纸包裹着温热的点心递给等的不耐烦的客人,还有书生站在街角痴痴地望着远处笑容明媚的姑娘。

每一家店铺都生意兴隆,人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好像这里是绝无人间苦楚的极乐世界。

没有乞讨者,没有流浪汉,也没有无家可归的孤儿。

一声锣鼓忽然震响在耳畔,提着铜锣站在一处朱门飞檐下的短打男人提高声音大呼:“连云仙今儿登台,扮《游园》一出,票价二十文,包带茶水,一刻钟后开演——”

这连云仙大约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角儿,男人敲着锣喊了好几遍也没有多少人掏钱走进园子里去看戏,希夷看了看这座门脸儿极小的园子,想了想,随手将一盏兔子灯往男人手里大大方方一伸。

男人接了上一个人的票钱,转头见了兔子灯,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恭恭敬敬地手心在上伸过来,希夷见此,挑起一边眉毛,将底座儿颇大的兔子灯往他手上端正一放,男人端着灯,姿势有些可笑,他却浑然不觉地转头朝园子内喊:“公子赏脸,三钱银,上座——”

男人口齿清晰声音洪亮,一声声似要递进园子最深处。

拿着个灯蒙混过关的希夷抱着孩子飘然踏入园子,这园子和外面看起来一般的小,一眼就望到了尽头,庭院尽力抻开搭了幕布画景,摆几张四方桌椅,周围用花木圈出雅致景观,显然是人数极少混口饭吃的草台家班,整个班子也只能排寥寥几出曲目。

虽然如此,显然班主也在努力做得更好,那些花花草草修剪得精致美观,花苞点缀在枝头,含羞待放,小小的半个巴掌大的灯笼高低错落挂在树梢上,将整个园子照出朦胧如梦境的光晕。

第69章 惊梦(十三)

希夷被引着坐到了最靠近戏台子的桌子旁, 说是戏台子, 其实也不过是用几块木板潦草扎起来的简陋围栏,上面用水红的绸子扎了结, 拉出一块长宽约两丈余的白地, 长长挑出的屋檐重做顶棚,悬挂数盏色彩辉煌的灯笼,四周摆一圈高低错落各致的花草,竟然也有了富贵人家庭院春深的意境。

场地虽简陋, 布置却极其用心, 在心思机巧方面, 竟也不逊色于那些专唱堂会的大班子。

脸颊贴着希夷肩膀的小孩儿已经闭上了眼睛, 呼吸平稳细微,似乎沉入了梦里, 希夷将他放在腿上,垂坠曳地的大袖正好盖住他大半的身体。

吱呀一声, 迎客的大门合拢,庭院里树梢花丛间的灯盏倏然熄灭, 暗沉沉的院子里,顿时只有那一方花团锦簇的戏台子被笼在濛濛光火中。

清幽洞箫长笛乍起, 花木扶疏间, 一戏装丽人碎步盈盈如云而出,长裙委地,水袖堆折,珠翠在花灯的照耀下展现出璀璨莹光, 如同流动的星芒,在夜色里凝固成一捧细碎清澈的火焰。

上了浓厚妆容的脸已经看不清本来样貌,桃红的妆粉故意在眼尾拉出长长的晕红,勾出姣好的眼形,轮廓清秀的面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含着水波流光,每一次抬眸都是百媚横生,不言不语就能道出无尽的哀怨轻愁。

这大概就是方才那男人说的“连云仙”了,希夷靠在高背椅上,歪着头看丝竹声中戏子身段盈盈,捏着扇柄对着台下欲语还休。

一角石青色的衣摆从希夷余光里掠过,有细微的骚动在后面响起,希夷懒洋洋地侧着脸看过去,便见得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悄悄地从后面走过来。

庭院里看客寥寥,拢共就五六张桌子还坐不满人,便是坐在这里的也大半在与同伴说话,少有认真听戏的。

那书生显然极其恪守礼节,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听戏,一路带着打扰了人家的抱歉笑意,右手压着袍角怕碰到别人,侧着身体绕过一张张桌子,时不时朝他们颔首表达歉意,又不敢出声,模样显得有些拘束和滑稽。

他一路往前,希夷挑起了眉头,就见他停在了自己这张桌子旁。

那书生抬起袖子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对希夷拱手为礼,轻声道:“兄台,在下——”

他抬起脸来,在看见希夷的面容的同时,声音在半路卡顿了一下,眼里有淡淡的惊讶之色,过了一会儿才找回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在下可否与兄台拼个桌?”

希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盯着书生的脸,慢慢坐直了身体。

这腼腆书生有一张非常出色的脸,不如希夷那般昳丽明艳,是世人最为欣赏的正人君子的长相,文雅秀致,俊逸温润,浑身都是书斋里养出来的书卷气,笑起来时有点不善言辞的温柔。

法则忽然迟疑着在他耳边问:“这个人……好像……”

希夷没有理会法则含糊莫名的疑问,朝那个忐忑不安的书生笑起来:“当然可以,请。”

书生隐隐松了口气,撩起长袍坐下,再次向希夷致谢,不等希夷回应就急切地看向了戏台。

纤长的手指抹开扇面,露出金粉粼粼绘着侬艳牡丹的图案,半张脸藏在扇子后的戏子含羞带怯地望着台下,一双浓妆艳抹的眼眸明亮婉约,细腻悠扬的唱词从她口中倾吐而出,眼神里都是浓烈深沉的脉脉深情。

希夷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的书生,又看看台上捻指挽花的美人,他们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里面粘稠浓烈的暧昧几乎要凝聚成实体从虚空中滴落下蜜糖来。

书生和戏子。

这戏码倒是有趣。

希夷发现了这两人的猫腻之后就像找到了什么乐趣一般,珠玉般的唱词从他耳边滚过,全然没有被他听进心里去,一心只睁大了眼睛看他们的互动。

灯光下的美人抬起水袖抛出,衣袖飞扬间,她下意识地看了台下的书生一眼,眼里的欢喜是真真切切的温柔;而接收到这个视线的书生双手规规矩矩地按在膝盖上,轻轻搓着手掌下的布料,嘴角抿着怎么也捺不下去的弧度。

倒是把旁人当成了空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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