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
在所有侍卫的跪地相送里,在拓拔的浑身抽搐无声嚎啕里,她淡淡道,“点火吧。”
树林里有狼粪,点燃的狼烟,冒出滚滚的黑色烟柱,瞬间席卷了树架高台。
一百多名护卫跪伏在地,双手加额。拓拔跪在最前面。
城头上魏亦涛最先看见这一幕,震惊之下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公主在尧国城门之前,自焚!
天啊!
几乎刹那间魏亦涛便想到了这将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他浑身一冷,霍然回身,大叫:“驱散人群!驱散人群!全部赶回去!不许观看!”
然而已经迟了。
城头上的士兵都已经看见那一幕,没人看见成王妃举刀自裁,只看见她高台之上,拨琴一曲,最后对尧国百姓说了那番话,然后,自焚于国境城关之前。
铁血刚烈,一往无回。
士兵们僵立在那里,忘记所有动作。
城下百姓已经看见狼烟。
“那是什么!”
“火!火!”
“天啊,公主自焚!”
“不要啊!”
高台下堆了柴火,添加了助燃物,扫尽了积雪,火势凶猛,几乎一瞬间就顺着树塔攀援而上,将成王妃卷在了深红的火焰里。
大火里那个始终昂着头的身影,岿然不动,似一尊铁铸的神,傲然浴火于云端之上。
那样的大火和黑烟,满城都看得清楚,无数人脸色惨白爬上自家屋顶,遥遥望着那熊熊烈火,无数人失魂落魄大声哭号,压抑很久的愤懑悲伤被这风这火卷起,刹那间便燃了心的荒芜草原。
一群草鞋披发的宽袍男子,沉默在人群中俯拜下来。
更多的人跪了下去,眼泪流在冬日冰冷的动土里。
人群像风过偃伏的草,一层层伏在满城的街道上,黑压压的人头像黑色的毒浪翻卷流动,迅速注满了边关大城的骨骼经脉。
病人挣扎而起,残废者推开轮椅,女子丢掉绣花匾,书生愤然掷笔。
一城父老,跪送尧国历史上最为传奇的公主。她在尧国时,尧国百姓托庇于她的羽翼;她离开尧国,依旧无处不在,矗立在所有人的精神领域;二十年后她回来,用最惨烈的结束,决然昭告一个最不可抵抗的开始。
她将自己的身影,永远地笼罩在尧国的土地上,自此之后,永无人可以拔去。
满城哀哭,满目哀凉,魏亦涛眼看着那冲天火焰渐渐熄灭,浑身一寸寸地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