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呃,好吧……有。”
“怎么办……怎么办……”黑暗的马车内,有人在呜呜哭泣,重重帘幕遮住光线,那人缩在马车角落,偶尔抬起脸,苍白的脸颊泪痕斑斑。
“我不要背叛小君……”柳杏林无力地靠着马车壁,双眼向天,失神地喃喃,“可是咬咬……咬咬……”
几天功夫,昔日丰神俊秀的柳神医已经瘦脱了形,下巴上胡子寸许,头发纠结成团,被他这几日痛苦纠结,挠得满马车都是。
十天前咬咬出事,柳杏林就失去自由,先是被陷阵营看守,陷阵营自说自话便派人去向尧国求救,柳杏林想阻止,话到口边却又止住——君珂是他的知己、亲人,可柳咬咬母女却是他的心头肉,割却哪一块都令他摧肝裂肺,话到口边便成刀,绞得浑身发冷,恨不得就此死去。
之后便听说君珂要求将咬咬冒险送到燕京,就地医治,并且她亲身也赶往燕京,柳杏林当即被陷阵营的将士捆了送上马车往燕京来,与此同时红门教的人也出现了,送来了一对重病母女,俨然就是柳咬咬母女模样,用来掩人耳目。
柳杏林内心煎熬,不得自由,一边挂着妻女生死,一边愁着君珂安危,几日下来便人不人鬼不鬼,又想着既然是沈梦沉在背后推手,只怕就算小君没有来天南,转到燕京,沈梦沉一样有把握制住她,自己怎么能助纣为虐?罢罢罢,何必苟且偷生?日后无颜再见故旧亲朋。倒不如死在半途,以此警告小君,想来小君警惕,一定会有所对策,到时候咬咬母女,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呆子想了几天,最后终于自认为找到了一个既不负友人又不负妻女的办法——以死示警!
掀开一线车帘,外间景物令他瞪大眼睛——眼前熟悉的青灰色城墙和来往人群口音,赫然已经到了大燕。
什么时候进关的,怎么进关的,他竟然不知道。
车马没有进城,直接在城外一座破庙里休息,陷阵营的士兵和红门教的人之间气氛古怪,各自占据一面,却将柳杏林牢牢看守在中间。
柳杏林怔怔地望着院子里井旁的一丛草叶,那是蓖麻,尖尖的叶子直竖向天,根部散落一些零碎的草籽。
“我头发好脏,我想去洗一下。”柳杏林呐呐道。
几个陷阵营士兵对望一眼,他们虽然困住柳杏林,可他毕竟是主子,礼仪上不敢一丝有亏,当下便派两个士兵陪他到井边,打了水来洗头发。
两个士兵怕他跳井,将井边围住,亲自打水,没注意到柳杏林蹲在井边,手指悄悄在地上拾了些东西。
士兵给打了水,在庙里找了个破盆洗干净,端在一张歪了半边腿的凳子上,柳杏林埋头,慢慢散开头发,他注视着清澈的盆中水,忽然悲从中来,鼻子一酸,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陷阵营士兵看在眼底,不禁也有些唏嘘,垂下头去。
他们头一低,没注意到柳杏林就在这一刻,手一抬,往嘴边一抹,掌心里几颗剧毒的蓖麻籽,已经抹到了嘴边。
就在蓖麻籽将进嘴还没进嘴的那一刻,忽然本就歪了半边的凳子发出咔嚓一响,竟然承受不住上头水盆的重量,一条腿断裂,水盆倾覆,水哗啦啦浇了柳杏林一脚,柳杏林被这一吓,手一松,几颗蓖麻籽掉入水泊里不见。
两个士兵也吓了一跳,急忙过来端盆拖走凳子,柳杏林看他们忙着收拾,心底悲苦,蓦地一发狠,头一低,就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