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言,云招福是听过的,而且还听的不少,毕竟说的人太多了,那几年,三皇子魏尧就像是个被霉神附体的人,走哪儿霉到哪儿。
“那些倒霉事儿真的发生过吗?”
魏尧有扮猪吃老虎的能耐,比起相信他真的那么倒霉,云招福更愿意相信是他故意为之。
魏尧的唇边露出一抹笑,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嗯……有的发生过,有的没有吧。”
“所以是,半真半假?”云招福的两只眼睛里流露出了光泽。
魏尧没有否认,云招福就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胳膊,就知道这小子不老实。魏尧拉着她的两只手,不让她打人了,要不一会儿玩儿疯了该出事儿了。
“你说你这是干嘛呀,好端端的让自己背上这些倒霉名声?”
云招福有些不解,就算魏尧是为了低调行事,也不必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倒霉蛋的样子嘛。
“我小时候的倒霉事很多,走着走着,就给推到池塘里去了,吃着吃着就噎着了,好好的走个夜路都能撞上横跨假山的藤蔓,差点勒死,后来我就学乖了,我自己先把倒霉的事儿说出去,半真半假的,有这么个名声在,我就能谨慎的做出防范,而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再后来,那些想要背地里害我的人,见我这么倒霉,也就不好意思再出手了。”
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谈论语调,然而这些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却很令云招福震惊,迟疑片刻后,问道:
“你小时候被人害的事,皇上知道吗?”
儿子被人在眼皮子底下这么欺负,云招福不相信皇帝会不知道,果然魏尧轻微的点了点头,云招福蹙眉:“他知道,却不管?”
魏尧噙着笑不说话,云招福却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了丝丝无奈。
皇帝对自己儿子都能狠得下心,枉顾他一次次死里逃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说白了不过就是因为淑妃离宫,裴家倒台,他心虚的同时,也怕魏尧怀恨在心,找他报复,干脆听之任之,能活下来,算魏尧本事,活不下来,对皇帝而言,也不过就是少个儿子罢了,他是皇帝,坐拥后宫三千,死一个没人撑腰的皇子,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都说天家无情,我算是见识了。”云招福撩起一泼水感叹道:“所以,你费尽心思要让裴家从西北再回京城?”
裴家回来了,魏尧就不再是那个没人撑腰的皇子了。
谁知魏尧却摇头:“裴家不是我让他们回来的,是他们自己要回的。我父皇身上背着裴家的血债。”
云招福不解:“什么血债?是……裴家的女眷们?”
除了这个云招福想不出有其他的。
魏尧点头,将身子背了过去,靠在池壁上,湿漉漉的头发沾在肩膀上,氤氲着水汽。
“当年裴家被流放西北,早已心灰意冷,别说我父皇不让他们回京,就是他们自己也没有打算再回京城,他们厌恶了京城的尔虞我诈,西北虽然苦寒,但胜在安稳,然而,我父皇却不这么想,因为杜抻的一句话,他把裴家那些隐姓埋名了的死士全都挖出来,连带家眷,近千条人命,尽数屠戮,那些死士都是跟着裴家出生入死的,信了裴家的话,不反抗朝廷,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
魏尧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落寞,云招福听着,脑中想象那些画面,胸口也堵的发疼:“所以,裴家回来是为了那些死士报仇?”
“我还没说完。除了那些死士之外,还有裴家的所有女眷。杜抻密报了裴家豢养死士的事情,父皇震怒,下令杀人,并同时让杜抻去西北做了抚远使,到西北给裴家定罪,杜抻先把裴家的男人们赶出去做工,然后带着兵丁去裴家女眷所在的院子里威逼,要折辱裴家的女眷,让她们陪喝酒,陪跳舞,供他们取乐,我外祖母是个极其刚烈的女人,裴家女眷也都没有那种贪生怕死的,外祖母一声令下,裴家的女眷就抢了那些兵丁的刀,果断自刎了。外祖父他们从外面回家之后,看到的就是女眷们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云招福听的心惊胆寒,原来是这样,当年远在西北之外,居然发生了这样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裴家是百年忠勇世家,通敌的罪名本就虚虚幻幻,有不少人心里都不相信,若是那时传出裴家女眷悉数被逼死的事情,别说杜抻难辞其咎,可能还会引起朝野震动,群臣反对,若是文武百官一条心要给裴家洗刷冤屈的话,那对皇帝,对那些诬告裴家的人都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杜抻作为抚远使,很奸猾的隐瞒了这个消息,对外宣称裴家女眷水土不服,接连病逝。
而皇帝这么多年,自然不会专门派人去调查裴家的近况,所以就能解释,为什么裴家人回京之时,皇帝对于裴家女眷死去一事,完全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