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这一族人相貌都不错,韩太后更为其中翘楚,朱唇含笑,杏眼微睁,她斜睨着云止,动作姿态竟还似十八,九岁大姑娘般,“你这孩子,跪着作甚?还不快平身。”声音娇软,略带嗔怪。
“君王未召,臣不敢起身。”云止垂头,脸不抬眼不动。
韩太后娇颜含煞,微一凝眸,随后又笑道:“瞧瞧,瞧瞧,这古板的劲儿,自家的孩子让万圣给教成什么样了?乖儿是你亲表弟,讲那个臭规矩做什么?”
乖儿——就是小皇帝,大名楚致,今年十整岁。
“君臣有别。”云止岿然不动。
实在是,让韩家父女挑毛病挑怕了,这会儿说的好听,转瞬翻脸不认帐什么的,他不是没遇过。
“得得得,我是怕了你,乖儿,还不快让你表哥平身。”韩太后失笑,仿佛拿他没办法。心里却叹息不能按他个不敬君王之罪。
“平身吧。”小皇帝坐在母后怀中,手里抱着白猫儿,正一把一把的撸它的毛,逗的它‘喵喵’叫,玩的正开怀,闻言脸都没抬,只匆匆扔下一句。
“臣遵旨。”云止起身,看了小皇帝两眼,心里止不住难受,面上却不动声色,“今日臣进宫是为禀泽州乱民之事,自奉万岁之令往泽州平乱,臣……”
一桩一件,他将如何平泽州叛乱一一讲明,最后道:“泽州匪首段义已服诛,余则匪首如今正压在大理寺,不知万岁是否亲见,还是……”
“哟哟,几个乱民贼子,直接杀了就是。我儿万圣之躯,见他们做甚?不见不见!!”韩太后微微蹙眉,轻声斥道。
“终归一地匪首,掌过数万流民,见一见,许有益万岁了解民生……”云止就劝,然见小皇帝兴致缺缺,甚至根本就没听见似的模样,声音便越来越低。
“万岁!!”他忍不住唤。
作者有话要说:讲真,我看到有不少人因为二房这点事在讨论,还挺阴谋论的。其实我写的时候真没那么多想法,不是宅斗文,没那么多纠葛,就是单纯的意外,郑淑媛合离没什么错,那是她自己的选择,白姨娘不想死,想活的好,最基本的人性。至于二叔嘛,在现代看肯定是渣男无疑,但做为一个古代封建环境里长大的男人,你愣说他罪该万死,好像也不太对,反正就是挺纠结的事。我写这个无非就是想写两个完全不同的女性,对这种事情的反应,没往妻妾内斗转的想法,郑淑媛和白姨娘更恨的都是二叔和外在环境,不是对方。
第四十九章
“啊!?”小皇帝好像被吓了一跳, 手紧了紧,白猫儿吃痛, ‘喵喵’两声跳下榻去, 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朕的猫~~”他叫了声, 挣扎着想下榻去追猫,无奈韩太后抱的太紧, 只能瘪瘪嘴, 一脸委屈的模样。
“一会儿在跟毛团玩儿, 你表哥问你话呢。”韩太后斜睨了云止一眼, 伸纤指戳戳小皇帝的额头。
“啊!?”小皇帝歪头,一派天真模样, “什么话?”他问,随后仿佛想起来似的猛摇头, “朕不想见, 怪吓人的,朕害怕。表哥觉得见有用, 就让外公去见吧。”
“臣领旨,愿为万岁解忧。”一旁, 韩首辅顺杆就爬上来了。
云止面沉如水,心中知晓借流匪口指韩家闭城不仁, 令百姓乱命的事儿,算是彻底没戏了。
特别不甘心,他又道:“万岁,今次臣往北方平乱, 多得加庸关姜企将军相助,边军甚苦,粮晌不足,胡人凶残,难以抵挡……”朝廷有奸臣——特指韩家人贪污边关军晌,云止开了个话头,微微点了点。
说实话,如果不是被万圣长公主连哭诉带威胁,他都想直接上奏折了。
“缓之,边军困难,我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大晋内乱,反贼黄升占一州之地,眼见就要自立逆王,灵州离燕京太近,实为心腹大患,而胡人……癣疥之疾罢了,并不致命。”见小皇帝歪头看云止,仿佛有点兴趣的模样,韩首辅立刻接过话。
一脸凝重,他语重心长的道:“你还是太年轻,不大会惦量轻重缓急,大晋泱泱大国,地大物博,幅员辽阔,总难免有些许小乱子,不碍什么,世事便是如此。”
“你我同为朝臣,所需所为便是分辩急缓,尤以万岁爷安危为重。”韩首辅抚颏下三络长髯,回身恭手对小皇帝,“万岁,为应对灵州黄升,臣这半年内,确实调了加庸关粮草,只唯恐朝中众臣慌乱,未曾公开说,今日缓之既问起,还请万岁为臣分辨。”
“啊?!分辨什么?”小皇帝愣愣的,其实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乖儿,你忘了,你外公送毛团过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要调粮草的事儿?你亲自盖的印。”韩太后在旁提醒。
“哦!!?对对,朕盖的印。”小皇帝仿佛想来了,兴奋连连点头。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活的动物,白白的可爱极了,抱在怀里还差点让抓了,印象很深刻的。
“表哥,外公调粮草,是朕答应的。”他这么说了一句,噎的云止差点没背过气去。
贪污军晌,这是诛三族的大罪,这么容易就辄过去啦?
万岁爷,您真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小皇帝,云止哭的都有了。心不甘情不愿,他想在献言,然,小皇帝早就不耐烦,想去抓猫,看起来随时能轰他走的模样……
“此回大胜而归,多得军中兄弟和加庸关下诸将领相助,姜将军已上表朝廷,请为嘉奖,此为上表,请万岁爷过目。”生怕在纠缠被轰下去,一件事都办不成。哪怕在不甘心,云止只能做罢。
心里那窝囊啊,就别提了。
“呈上来吧。”有人上奏折,这套程序小皇帝是熟的,表情板正,小手一摆,大太监任九万便接过,恭敬递往他手里递,谁知他皱了皱眉,“给外公吧,让外公看,结果告诉朕就行了。”
“母亲,朕饿了,想用膳,还想找毛团玩。”他扭着身子,撅嘴不满。
“唉,君国大事你也……真真拿你没办法。”韩太后满面慈爱,无奈的摇头,“首辅,万岁爷既信你,便劳你辛苦,跟缓之这孩子交接吧。”
“行了,行了,乖儿,快别闹了!!”简单吩咐一声,她做出副被小皇帝闹的受不住的模样,“走走走,母亲带你去找毛团儿。”说罢,在没理云止等人,拉着小皇帝施施就走了。
脚步一跳一跳的,小皇帝一扫困容,满脸兴奋。
云止:……
人生都惨淡了!!
他才走半年啊!!怎么万岁爷看起来越来越不像话??还活回去啦?人不是应该越长越大吗!!!
“缓之,除了姜将军的上表,你可还有什么补充?跟老夫说说吧!”屋里,韩首辅扬着那张笑成菊花儿的脸,恶心的云止一愣一愣的。
不过,撅了云止好几回,韩首辅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手里这道名为上表,实为请官的奏折,他简单扫过两眼,泽出两个明显保皇派的将领,其余的,都没有挑剔,就都允许,直接递到了小皇帝手里。
随后,韩太后借着用晚膳的功夫,手把手拿着御玺,鲜红的大印盖在了奏折上面。
而其中,姚千枝那旺城提督的官,就挂在最下头。
一块儿被允许了。
拿回奏折,云止在没停留,被恶心的披星戴月的滚了。慈安宫里,哄睡了小皇帝,韩太后闲闲歪在贵妃塌前,“爹爹,怎么着?心里急了?”
她看着韩首辅,一双妙目微带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