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陶溪红一阵叹气,语重心长地说:“让他也歇一会,事情真要来,挡不住。小皙,你爸爸能走到这个位置,很不容易。”
简皙一听就懂,简家的家训,从小起,就淡化父亲的身份,她和陶星来从不以此为炫耀。
“有时候,清廉洁政争来的风头,却被视作出头鸟,还不止一把枪。”陶溪红笑笑,语气自嘲又无奈。
简皙眼泪掉了下来,“妈。”
陶溪红伸手,用指腹拭了拭她眼角的泪,“当妈的人了,还跟闺女一样。小皙,妈妈很抱歉,那个时候,偏执己见,反对你和贺燃。”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简皙哑着声音。
“缘分天注定,你用坚持,给自己挣来了一份好姻缘。有贺燃照顾,妈妈放心。”
“不说这个话,我们不说这些。”简皙不停摇头,受不了任何藏着蛛丝马迹的诀别语气。
母女俩的聊天时间都变得格外奢侈,公司的电话又了打来。陶溪红强打精神,边接边穿衣,“好,我就来。”
贺燃和陆悍骁也是想着法子地打探,基本验证了贺燃的猜测,的确,是针对简严清而来。派系之争从古至今从未断过,他上位,会让一群势力惶恐不安。
“我家老爷子查到,透了些口风。”陆悍骁说:“对方是一个群体,上面有人,不怕事。”
贺燃烦躁地抽烟,一根又一根,烟盒都空了两个。
陆悍骁十分认真,“事情发展到现在,只有两个解决办法。第一,简叔撂态度,放弃竞争。第二,找个山外山,人外人,大吃小,给压下去。”
贺燃没做声,在袅袅升空的烟雾里眯缝了双眼。
“还有,陶星来的身份,说不定会很快被挖出来。”陆悍骁眉目深皱,“一个一个来,挺狠的。对了,萌萌最好也别外出。”
贺燃暴躁地碾熄烟蒂,“操他妈的!”
事情他看得清,陆悍骁说得全是硬道理,贺燃没耽误,第二天,就把萌萌送到了外婆那。外婆信佛,索性带着小娃去几十公里外的东山古寺小住去了。
陶星来很怀疑,“寺庙吃斋,我大萌萌没有肉吃,她肯干?”
他正和简皙视频,边视频边翻微博,翻着翻着,他靠了一声,“不会吧?!”
简皙草木皆兵,“怎么了?又出事了?”
陶星来立刻嘿嘿笑起来,“没呢,有粉丝夸我帅过梁朝伟。”
简皙松了口气,心脏都快被吓出来了。
结束视频,陶星来没敢说,在他微博评论里,已经出现“你就是洁犀日化陶总的儿子吧?”“漏税狗滚蛋”的言辞。
虽然只寥寥数条,但从发出来起,就以肉眼可见的点赞速度疯狂顶至热评。
李小强的电话随后杀到,“陶儿,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撞枪口,好几个大品牌正在谈你的代言呢!”
陶星来一听就火了,“那是我妈!我是她亲儿子!”
李小强也火大,“你有合同在身,又在电影宣传期,如果出现严重的负面影响,你是要违约赔钱的!”
陶星来:“强儿,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我告诉你,我马上就发微博怼人!”
掐断电话,陶星来气势汹汹地敲打键盘。
第一句话还没打完,娱乐新闻推送框“唰”的一下冒了出来。
陶星来一看傻眼,标题是——
[影后乔殊力撑陶星来,点名怒怼造谣者。]
原来,两分钟前,乔殊六千万粉丝微博大号,直接转发一条点赞数最高的,辱骂陶星来的水军评论。
并且高冷地写了三个字:
[你大爷!]
该条微博,一分钟,粉丝评论破万。
陶星来战战兢兢,拿起手机,找出乔殊的号码拨了过去。
乔殊很快接听,“哟,稀奇啊,头回主动找我呢。”
“你疯了吧乔殊!”陶星来劈头盖脸一顿吼,“这事儿要你出什么头!你这御姐形象还要不要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对你的影响有多差!!”
那头很安静,浅绵绵的呼吸。
几秒之后,乔殊轻声,“你在关心我。”
“关心个屁!”陶星来火死了,“赶紧删掉,听见没!你团队的公关呢,死了啊!”
乔殊就这么笑出了声音,“对啊,死了啊。”
陶星来:“……”神经病吧。
乐够了,乔殊清了清嗓子,好像是贴着陶星来的耳朵一般,语调都变得热气腾腾。
她说:“我很喜欢你,任何时候,我都为你而战。”
陶星来两眼一黑,脑子直接被这甜言蜜语给烧成傻逼了。
———
事态都轰动到娱乐圈,这玩的太大。
然而,头疼的事永远不止眼前,这日中午,纪委的调查小组上门,找到了简严清。他们态度温和,用词委婉,举报信三个字,还是坐实了贺燃的猜测。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简市长,请您谅解,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常规程序,对外绝对保密。”
简严清听后,不感意外,“好,但我需要五分钟时间。”
待对方退到门外等候,简严清转过身,对贺燃说:“不要乱找人,不要乱听消息。”
贺燃郑重点头,他知道,困境里的任何一只橄榄枝,都可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简严清神色微松,沉默了两秒,重新抬眸,看着贺燃,说:“小皙和星来,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贺燃没说一句话,但他的眼神有力,无声承诺。
简严清这一走,基本上就是这场局的最高|潮。
简皙知道消息后,差点哭崩。
贺燃把她死死抱在怀里,“不怕,老公在。”
简皙抓着他的衣襟,眼泪把布料浸透,哽咽地胡言乱语,“爸爸会不会出事?”
贺燃的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抚摸着她的背。
然后给出定心丸,字字铿锵:
“不会。”
简家现如今乱成一团,对方太厉害,从证据到设计,一环扣一环,是把人往死里逼的决心。贺燃想起陆悍骁说过的话——
“找个山外山,人外人,大吃小,把事情给压下去。”
于是,他在简严清出事的当天下午,没做犹豫,开车南下,直奔遥省。
———
今夜变天,暴雨将至。
遥省贺宅,光亮通屋。
夜色里,贺燃独自站立于室外,一动不动,盯着大门。
第三个小时,门终于开了,门缝由窄变宽,屋里的灯光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贺正安一身棉麻布料的中山装,手背在身后,踱步而来。
贺燃咽了咽喉咙,叫了一声:“爸。”
贺正安丝毫未见动容,五官硬挺,气质锋利。
站了太久,贺燃背脊酸胀,他顾不上疼痛,把事情始末,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贺正安听后,良久,讥讽地笑道:“你不是很能耐吗?天王老子也镇不住你。怎么,现在竟然求起我来了?”
贺燃深深地吸了口气,“父亲,我就是来求你的。要打要骂,我受着。看在萌萌和简皙的份上,请你出个面。”
“凭什么?”贺正安语气嫌恶,“你算个什么东西?”
贺燃张了张嘴,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悉数咽了回去。
多年父子不和,贺正安怨气难平,发泄一通后,稍感痛快,但还未完全解气,于是说:“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看看你,不情不愿,像什么话!”
话刚落音,贺燃就在他那声感叹号里,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天空阴云遮月,贺燃的眼神疲惫又执着——
“爸,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