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龙:“为什么?”
萧九峰:“你的脚底下, 踩着的是花沟子生产大队的庄稼。”
王金龙低头看, 只见他的布鞋下, 果然踩着一只庄稼苗苗,是棉花苗。
他下意识真就后退了一步。
他抬起头, 望向萧九峰。
萧九峰的笑已经收敛了,稳稳的站在那里,双眸冷沉深邃, 好像自己所有的反应全都映在了他的眼睛里。
王金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恼怒。
十几年过去了, 那个曾经和他争得死去活来的萧九峰穷得连媳妇都娶不起,只能配了一个瘦巴巴的尼姑,结果现在他竟然还能一脸冷傲地站在自己面前, 凭什么?
萧九峰没有理会恼火的王金龙, 他弯下腰,扶正了那根已经被踩歪的幼苗。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 王金龙就不止是恼怒了, 他还尴尬了。
他只好再退了一步。
接连退了两步的他, 突然觉得自己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 就这么被比下去了。
多年不见, 还没交锋,他就被一棵庄稼幼苗给打败了!
王金龙咬了咬牙,还是开口:“九峰, 你多年不在家,这口井的事你是不知道情况。”
萧九峰轻轻“哦”了声,之后抬头,淡声问道:“那是怎么个情况,你和我说说。”
王金龙听着这话,更加觉得不对味,他是要质疑萧九峰的,但是现在,萧九峰让他给他说,那话里意思,倒好像自己要向他汇报工作。
他顿时觉得,自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萧九峰看他也不说话,便说:“宝堂,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说。今天既然大家都在这里,那就干脆说清楚,划下一个道道。”
萧宝堂感激得都想哭了。
他是一个老实人,可是在这年月,肯干活的老实人当这个大队长,不好当,这位王金龙能打架,带着一帮子人吆五喝六的,自己比不过。
再加上人家王楼庄的人确实比他们花沟子多,真打群架也打不过,只能认怂。
他已经认怂认了好几年,现在他堂叔回来了,以他堂叔那性子,是怎么也吃不下这个亏的。
萧宝堂赶紧把这件事来龙去脉说了:“他们说,当年这口井其实是他们王楼庄挖的,还说当年地界不是这样的,当时这口井属于他们王楼庄,说虽然现在这块地划归我们生产大队了,但是他们也得用。我想着就一口井,用也没啥,大家都用,又不影响,所以这两年他们也一直用这口井。去年他们也把水泵下到井里了,那时候咱也没水泵,所以就随便他们了。可今年咱有水泵了,咱自己得下啊,不能说他们下了一次水泵,这口井就归他们了。”
萧九峰听了,眸光轻淡地望向王金龙:“金龙,这就是你做得不合适了,这口井是我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从我们小时候,那就是我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不是说我们借给你们用一年用两年,就成你们了,咱们两个生产大队是邻居,可当邻居不是这么当的。”
王金龙:“我呸,这萧宝堂不是胡说八道吗?”
萧九峰:“怎么胡说八道,你来说说。”
王金龙还是气,他觉得萧九峰让自己说说那语气,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势,好像自己是他的属下合该向他汇报工作,他当然不服气。
但是他不说,倒好像怕了似的,当下也顾不得了:“就是宝堂说的,老早前,这块地是我们王楼庄的,这口井也归我们,是后来划的时候,划线给划歪了,你们欺负人,才把这口井划给你们。我们这里有老人家当证据,这事是他们亲自经历过的!”
王金龙这一说,那边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都开始起哄:“没错,我们这里有人证,当年这口井就是我们造的,后来是被你们强霸去了!”
王楼庄的人这么一说,花沟子这边也有气,双方开始骂爹骂祖宗,又差点打起来。
萧九峰见此,突然厉声道:“都给老子住手!”
这一声下去,声音并不算太大,但是却充满气势凛凛,带着一股子彪悍的狠劲。
花沟子的人不敢说话了,王楼庄的人面面相觑,骂到一半的脏话憋在了那里。
但到底是有人不服气的,凭什么服气啊!
就有人冲过来,对着萧九峰说:“你他妈的算什么玩意?让你们大队长出来说话!”
萧宝堂赶紧说:“这是我大队长的叔,怎么了,不能说话了?!”
萧九峰却是不恼不怒,望向那个人,勾了勾手指头:“你,过来。”
那人只觉得,明明萧九峰看着没什么表情,但是那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下意识就是心里一怯。
不过想想,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大队里那么多人呢,谁怕谁啊?他还能吃人不成?
当下他昂起头来:“凭什么我过去,你要干嘛?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在这里让我过去?”
萧九峰笑了:“行,你不过来,我过去。”
说着,他两步到了那个人面前。
那人心里一沉。
萧九峰就在他眼跟前,凶猛彪悍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确实是有些怕了,眼前的男人足足比他高一头,他突然感到了自己的弱小,他甚至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人,那是一头长在山林里精壮的豹子。
那人想后退,但是不敢,周围都是人,他是男人,不能丢人,只能硬撑着。
萧九峰:“你叫王富贵是吧?”
王富贵咬牙:“……是。”
萧九峰从容地笑道:“你说我不配说话,那好,我们就先划出一个道道,咱用拳头比比,看看谁不配说话,让所有的人做个见证,你觉得怎么样?这样子公平吗?”
萧宝堂一听这话,顿时暗中叫好。
他堂叔就是他堂叔,出手不凡!
先是以一根棉花苗压退了王金龙的气势,现在又拿这么一个弱鸡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