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回家换了件衣服,在一番和父母的拉扯下,才算顺利溜了出来,但那辆小面包车却被父亲扣押,林朵无奈只能挎着棕色小包、冒着寒风回到酒店。
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在身后响起,林朵误以为自己拦了别人的道,连忙走上花坛边,没想到那车慢悠悠的开了过来,还摇下了车窗。
车里居然坐着白一宁,她惊讶之余,从花坛一跃而起,跳进了车,耳环摇得叮当活泼。
“你哪弄来的车?”
“用钱买的呗,有钱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难买的车。”
白一宁说这话的时候,林朵特地看了一眼车标,明明不是什么普通的车,不过对于白一宁而言,确实有些……寻常了。
“我可能要扫你的兴了,初一人去寺庙的多,我就算戴着口罩也不太方便,要不换个别的地方。”
“你尽管放心吧,我带你去的寺庙今天保准一个人都没有,那……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白一宁听着林朵轻快的尾音,断定她心情一定十分愉快,某种程度上,林朵算得上性格爽朗的阳光女生,他也不知道第一次怎么会误以为她是个文静好掌握的女生的,失策了。
“我给你指路,其实那个寺庙是在南北乡镇交界的山巅之上,北乡的人叫它南乡的庙,南乡的人叫它北乡的庙,总归都是不讨好的。”
穿过乡镇的大街,从一排碎红的鞭炮纸中压过,路过衰败的稻田,然后驶向绿森森的山路。
盘旋的公路上铺的是崭新的沥青,路标和护栏飞快从车边流过,树影总赶不上飞驰而过的气流,急转后的路口空空荡荡,仿佛他们是闯进了一个罕有人至的区域。
“那个庙呢很小很小,平时也只有登山的人去拜,今天初一肯定都奔着别处的大庙去了,所以山上没人。”
车开到了一个岔路口,有两个方向,林朵连说了几个转弯转弯,但白一宁一阵恍惚,险些撞到路边的一株桂花树。
不会记错的,直走的那条路就是通往曾经的记忆,也是他拼了命逃离的时光,没想到那段走了许多年的路,遥远得回忆一下就会感到模糊的路,居然也就花了不到四十分钟的车程。
何止的戏谑……
“可别往南乡去,那里风水不好,发生了好多事,以前的时候大人吓唬小孩就会说南乡的老怪物,可能带点地域歧视吧,我们北乡的人从小就被这样教育。”
“你不是说你是市区的吗?”
“哎呀,我在市区长大,也不代表我没亲戚在乡下嘛,我外婆就住北乡镇子上,所以这座山两边的两个乡镇我都去过。”
“只隔着一座山差得会那么远吗?”
“差得远咧,怎么讲,南乡的一堆有钱人发家得有问题,说白了就是钱来路不明,一些老大养马仔带坏了风气,小孩们初中不读了就去做混混,赚的钱比去电子厂里要多得多,年纪大的流氓也不少,欺负寡妇小孩子,听说有个智力有点问题的女生,才十三岁就怀了孕,后来孩子生下来有十来个人来认……”林朵说到兴头止不住阀门,完全没有注意白一宁晦涩的表情。
白一宁听着林朵喋喋不休的阐述,似是用新鲜语气说了很多罕见的事,但这些无聊的消息,他早就从另一个女孩嘴里听说过,不过那个女孩用的是诅咒的语气。
冷冷的,巴不得世界在一瞬间毁灭的那股语气。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嘛,不尊重导游我就把你撇下,一会儿让你在山上迷了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听着呢,听着呢,刚刚路那么陡,我不敢分神。”
林朵才不想戳破他这句无意义的谎话,索性以沉默结束短暂的抗议。
车停在半路,余下大理石台阶只得人工前进,她紧握着白一宁的手,看着如天宫之路的陡峭台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上大学之后就再没来过这个地方,最后一次许愿拜佛是在高考前夕,抽了签祈福高考马到成功,那时正好是上上签,之后的考试也果然超常发挥,远远超过理想艺术学院的分数线。
她用亲身经历向所有人安利这所寺庙,言辞恳切,仿佛世间的一切神邸庙宇都是唬人的,唯独这一间青灰色的、朴素的、小巧的如有神至。
两个人的身影在幽静的山路上显得渺小,远处飞过的几只喜鹊,扑着翅膀落在树梢惊起一堆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