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从不再做无意义地推拒,暗暗记下这些关心,逢年过节总能回礼。当下,她也谢谢邢杰超,“表哥辛苦了,谢谢你来接我。”
“不辛苦,不辛苦。出租司机周师傅就住在隔壁小区,我只是多跑几步路而已。”
邢杰超说话间,三人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出租车一路向东北,朝着杨浦刑家的方向而去。
窗外,景色似在倒退。
十字路口,一辆辆自行车排成长龙在等红绿灯变色。
街角,中年男人坐在小板凳上。他正升起煤球炉,将一个黑色大罐子架上去,叫嚷着‘爆米花要伐?新鲜出炉的爆米花,要伐?’
三三两两的学生系着红领巾,穿着蓝白校服放学了。很快,他们被烤爆米花的香气吸引,都围了过去。
过云从眺望着街景,此时的沪城远不是她记忆里21世纪末的魔都。一眼看去,黄昏里没有高楼林立,更没有纸醉金迷。
多数人还守着陈规,宁要沪东一张床,不要沪西一套房。沪东确实还没怎么发展,就连著名的明珠塔也没开始建造,大多数人的生活似乎还能质朴来形容。
来到沪城的第一夜转眼即逝。
舅妈廖美芬的厨艺很好,五个人算是宾主尽欢。
翌日,刑洋表示过云从家里有一个多月没打扫,而且那房间又不宽敞,不如把骨灰盒想在刑家。他一点都不忌讳,因为是自家人,既然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也就不怕鬼敲门。
过云从确定刑洋一家三口都没有异议,她也确定骨灰盒也没有散发阴气等不利于健康的暗物质,也就同意刑洋的建议。
原身的母亲刑海本来在火葬场工作,让原身或多或少听母亲说过死者入葬的一系列步骤。依着记忆,她去办理丧葬事宜并不难。
等过了早高峰,过云从先独自回淮海路附近的住处,依照记忆,找到了石库门弄堂的入口。
弄堂逼仄,一根根竹竿伸出窗户,各式衣服在晾在半空中。
石库门小区,人来人往基本都是熟面孔。白天,多数人习惯一楼总门不上锁。来到59号,可以看到一楼有人在公共厨房洗菜。
“小从,你终于回来了。”
张家阿婆在窗口看到过云从,她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上前去。
她左看看,右看看,似要确定没人偷听,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来来,有话和侬讲。”
“张家阿婆,侬好。”
过云从记起这位阿婆住在过家的楼上。虽然张家阿婆一幅大嘴巴、长下巴的话多面相,但眼神和善,是个热心肠的人。“有什么事吗?”
“你们一家子最近去做什么了,这么久没回来?侬大伯过岳和伯母王芳九月一日来了。”
张家阿婆示意过云从跟着一起上楼,“我问过岳,他来干嘛?他说这房子你们家不住了,但也不说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他居然连出租告示都贴出去了。”
由于苏联很远,外加事出突然,过峰与刑海的死讯暂时没几个人知道。弄堂里,哪怕是住在过家楼上的张阿婆也不了解内情。
过云从先没说详情,把注意力放在出租告示上。跟着去了张阿婆家,接过张阿婆从附近撕下来的一张告示。
如今房产中介不多,一般情况下房东会在出租房的附近马路墙头或电线杆子上张贴告示。
只见白字黑字写得清楚,过峰家的房子被挂牌了。「诚意出租!临近淮海路xxx弄5一间房。十四平,带家具。有意者,请呼0512—xxxxxxx,转王芳接听。1991年9月1日」
不是同名同姓的误会。
这个电话号码就是过岳与王芳家附近的公用电话号码。
好极了,真是一通不问而取、先斩后奏的骚操作!
过云从垂眸冷笑。果不其然,总有实验品们想迫不及会送上门来让她免费练手。
第四章
过云从收起了那张署名王芳的租房告示,先谢过张阿婆的提醒,随后说起过峰与刑海在莫斯科出车祸身亡。过几天可能有人上门悼念,如今街坊邻里之间相互熟悉,这种消息也瞒不住。
“怎么会这样?!你爸妈多好的人啊,怎么就……”
张阿婆乍闻过峰夫妻的噩耗,不敢置信地连连摇头。
“哎!这可是苦了你了。呸呸呸,小从,你才不会过得苦。你可是大学生,一定能活得好好的,不要太伤心。”
“张阿婆放心,我没事的。”
过云从面露坚强之色,话锋一转又提起出租启示。
“近期我根本没有打算搬家。住在这里,大家相互帮衬,多好。租房只是大伯一家自作主张。也是奇了怪了,他们说单位里很忙请不出假。之前没空去见我爸妈最后一面,这会倒是有空来沪城贴告示。”
“原来是这样!”
张阿婆伸手一拍大腿,难怪过岳来贴出租告示时,她就觉得哪里不对。
“我之前问你大伯怎么是他来负责出租房子,他躲躲闪闪没给句实话。不是我说,你大伯和大伯母是掉钱眼子里了,弟弟弟妹出事候不帮一把手,居然盯上侄女家的房子。真是太不要脸了!小从,你千万不能顺着他们!”
过云从当然不会如过岳所愿,她也有意找外援。
不久之后,她要去大学住宿读书,最多一周回来一两天。虽然决意给过家一众人威慑,让他们别再打房子的主意,但对弄堂最新动态的掌握总不如一直住着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