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韩非的谩骂,他更像是从善如流。
他接着道:我本想饶他一命,但是他却说我杀害忠良,要替你报仇。
韩非身子猛地一颤,霎时间全身都凉了下来,就连呼吸也泛着冷气,但他却依旧没有抬头。
他照常那般写字,即便笔锋早已不稳。
可他的心绪已然乱了。
嬴政对这种冷漠忍无可忍,他猛地箍紧了他的腰,扣住他的下颌骨,逼他直视自己。
嬴政注视着他那双清澈潋滟的眼眸,漆黑的瞳孔中流光一闪,仿佛在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自己的心便愈发暴虐起来。
他双眸似火,咬牙道:他刺杀寡人,险些得手,你竟然无动于衷。
韩非却笑了,甚至带着遗憾反问道:我要有何表示?叹息他作为燕国第一的剑客,竟然没有杀了你?
他笑若清风,拂过他眼中火焰时,却让那场大火燎原般的烧了起来。
势要把一切烧成灰烬。
他微眯起的眼睛像野兽般凶险:你就这么希望寡人去死?
韩非却用他曾经那种可笑的口吻:你竟然认为我不想你死?
嬴政冷冷道:可惜不能如先生的意,寡人没有死。
他甚至存心激怒他:在寡人的将士之前,再锋利的剑,也是废铁。
他注意到他的吐息明显不稳,就连腰肢也颤抖了起来。
他笑了,任何涉及到那个人的字眼,他都会如此反应。
他索性再将一军:你如此在意?那我便让你瞧瞧他可好?
不等他拒绝,他便大声道:来人,将荆轲先生带进来。
恐怖的预感蔓延上心头,他猛地把脸转了过去。
嬴政却强制地把他的脸掰了回来,他一个眼神示意,侍卫便把呈上的盒子打开了。
他硬要让他看那颗鲜血淋漓的头。
他的头颅,尚还散发着新鲜的血腥味。
韩非的喉口,一阵同样的腥味也涌了出来。
他忍耐着,痛恨着,眼底那些深不见底的恨意此刻如火焰般烧了起来。他恨不得用全天下最恶毒的语言去咒骂他,但是他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耳畔的嗓音依旧轻佻悠然,却仿若魔鬼,要将他送入地狱:怎么,见到旧友,你不高兴么?
而他几乎咬碎了牙齿:嬴政,你不得好死…
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喷洒在嬴政的脸上。
他陡然地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嬴政瞬间便愣在那里。
鲜血从他的眉上,鼻梁上,缓缓地滴落,一滴一滴,蔓延至他的心里。
他疯了一般地将他抱了起来,慌张地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大声喊着:卢生,卢生在哪!
门外的卢生哪里知道里面发生了这种事,他吓得连滚带爬,连行礼都忘了,慌忙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细细一把,却是一脸大骇,他趴下来重重磕了三下,颤抖着道:大…大王…先生…情况不妙…
嬴政猛地将他一把拉至身前:他要是有半点差池,寡人要了你的脑袋!
他眼底都染上了血,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剐。
卢生哪里敢直视嬴政的眼睛,他哆嗦着又趴了下来,额头磕出一片血红,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他畏惧,他更自责。那一声一声沉重的声响,却如鸣钟般振聋发聩,一下一下撞击着他胆小懦弱的心。
而他内心里那颗不安的种子,也正试图冲破那压在心口的千斤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