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恩泽,对整个梨花阁而言并非是莫大的殊荣。
他接下王命那一刻起,身边所有的乐人便被砍掉了舌头,他们无缘无故地被迫背负着这个王宫的秘密,绝不能泄露半分。
苦涩却凝然,他独自一人踏上了长长的石阶,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宫殿中央。
他低着头,许久,才听到了那人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极轻极缓,在这座安静的殿中,除了自己的心跳,便只有那个声音。
那人的名字他在卢生口中听了千百遍,可当那个清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时,他能辨清天下百千乐器的双耳,一时间竟仿若失聪一般。
他的声音,风风韵韵,轻柔婉转,如微风拂叶,天下最美的乐曲不过如此。
它离他如此之近,却恍若隔世。
他几乎泫然泪下,双腿颤抖着,重重磕下了头:九公子……
韩非淡淡地道:这里没有九公子。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轻轻将他扶起:钟先生,别来无恙。
立春,一月初七。
春日的祭祀刚歇,嬴政便马不停蹄来了清和宫,不过一日见不到他,他心里便有些空荡荡。
他推开门时,韩非正与一个伶人说着话。他今日穿着一身青玉色的长袍,腰间束一条青色云带,冠发高挽,玉带垂腰,温如暖玉,美如谪仙。他静静站着,那双灿若繁星的双眸,正透着如春水一般的笑意。
他对一个陌生人露出这样温柔如水的笑颜,让嬴政顿时吃起了醋。可当那双眸子带着同样的笑意和暖意望向自己的时候,方才那些许不快便瞬间不翼而飞了。
他立刻上前揽过他的腰,宣誓主权般的,在他的清亮的眼眸上亲了一口,在他人之前,毫无一个大王该有的庄重与威严。
韩非轻轻地推开了他,有些惊讶地问道:听卢生说,今日要准备斋戒的事宜,大王怎么有时间过来?
嬴政将他搂着一起坐下,笑着道:斋戒一事有国师和大乐府令处理,寡人哪需操心?
韩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大王进来时也该通报一声,这样就不会吓着我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