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绣还特地从镇上打了粮食酒,她早说好了要把家立起来,因此便代赵大胜敬了一圈,喝毕才示请大家自便。
人多力量大,不到两个月的功夫这青砖大瓦房就盖好了,正中是朝南的正房跟两侧耳房,两边是东西厢房各三间,后院也围了鸡圈猪圈,连着灶屋还有隔了间抱柴火的柴房。
梁一上过,就剩盖瓦了,都是从窑厂一起拉过来的大青瓦,再花个一天功夫就能全铺上,她们院墙也都刷了石灰,赵家的院子如今可以说是双井村独一份的,敞亮气派且不说,便是花出去的银钱,也是独一无二的。
别的不说,光是拉过来的青砖,就得值个三十两银子,再加上青瓦木头,杂七杂八光是这些料子,都得花出去五十两银子了。
更别说这些天他们这群人顿顿都能吃上荤腥,最次都是鸡鸭蛋,不说还有工钱也花了不少。
这一算下来,恐怕得花上百来两银子,大家都忍不住咋舌。
不过心里知道自己没这些银钱,只是便盼着能早日住上这气派的大院子,既有想法,则计划着一定要多攒些钱,青砖不行就土砖,好歹把家里也都规整起来。
元绣向来藏拙,在一众天南海北搜罗来的御厨中,她厨艺不算出众,她也不愿意冒尖,若真掐尖冒头,今日能不能出来还两说。不过她倒真有几道菜分外得贵人欢心,赏赐也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她在宫中待的时间长,没人敢克扣她的赏钱,一来而去,攒的好东西怕是比才进宫的贵人都要多。
要知道,当初那些贵人想吃上自己爱吃的菜,往膳房塞钱的数不胜数,再有贵人吃着觉得好的,便赏,贵人送去皇上那里,皇上吃着觉得好的,也赏。
只不过后来为了出宫,忍痛散尽大半身家,凡是好些的珠宝首饰,尽数便宜女官了,带出宫的除了那二十张百两银票,便是悄悄托相熟送水宫女带出来的金叶子,后金叶子又兑了十两金子。
若是还在宫中,这些钱她自然不放在心上,可现在就这些银子,家中需要填填补补的地方多,也实在不敢大手大脚的花。
她身上还有多少银钱没人知道,爹娘也从来不问,现在看来起屋子不过九牛一毛罢了,不过若一直只进不出,只怕再厚的家底都能败光,还是尽早置些田地才是要紧。
赵大胜听见她的想法,倒没先时她要盖房时那般反对了,无外乎田地到底是进项,而起屋子是出项。
“咱们村子周边都没有田地了,再远些的,恐怕还得细细打听,开春前最好给买下来,否则第一茬粮食就没法儿种下去”赵大胜心里有点谱,双井村这些年不少人都去外面庄子赁地种,他腿脚不好,去远路不大方便,稍微朝人家那儿打听打听应当也能晓得些行情,大不了就买远些的田地。
“周边能用的地都在杨老财手里吧?”元绣冷笑。
“无论是有名的没名的,只要是上等田,他势必要拿到手。”赵大胜无奈摇头,“不过再远些应当还能买着地,其实中等田便尽够了,无论是自家种或是赁给旁人,都能有出息。”
元绣点头,这个她自然知道。听她爹说,现如今赁人家田地种,除开赋税,还得另交五成地租。若是风调雨顺还能攒点粮食换钱,若是遇着荒年,不知又该是何等民不聊生。
既然知道元绣心里的主意,赵大胜便开始帮着留意了。
盖上瓦后,屋子又晒了半旬,一家人再次拜过娘娘庙,便把东西彻底搬回新屋了,迁居当日又连着放了两挂炮竹,杨老财这次倒是没指使人来,大家围着瞧了一圈热闹,便各回各家了。
元绣一个人睡惯了,回家以后屋子不够,只能跟荷香挤挤,偏生荷香睡觉不大老实,兴许大弟跟弟妹没得早的缘故,这孩子分外缠人,半夜里总搂的人喘不上气。
如今搬了家,元绣便要了西厢房住,荷香知道没法儿跟姑姑一道睡,还暗暗伤心一场,不过转眼知道自己就住姑姑边上的侧房,又重新雀跃起来。
爹娘住东厢房,兴安睡在旁边的东侧房。
如此一来,正房便做待客吃饭之用,两间耳房通风且敞亮,用来存粮食或放些贵重东西,家中钥匙皆由元绣把着,她性子强,拎得清,眼一瞪谁也不敢吭声,正色起来饶是村里向来脸皮厚的男人也怕。
因着一家老弱,当日砌院墙她特地嘱咐要比寻常院墙高二尺,再一个水曲柳木做的院门,厚实沉重,从外面瞧着倒也像个富贵人家。
元绣颇为自得转了一圈,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如今才不过走出第一步,往后日子还长,她没什么进取心,只盼着家中人能过上好日子便够了。
回乡许久,村中人人品皆都尚可,或许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也还不错。
怎么过好日子,必得先置办田地,要快些置办田地才能过上好日子不是。
农人会什么?早些年经过战乱的,大字识不得几个,只有一把子力气,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这么多年,遇到个稍有些势力的,便蔫回去了,能活着他们就没想过反抗,倒也不是软弱,只是上有老下有小,拿什么去跟杨老财对着干呢。
对于他们,元绣是不吝啬去伸手帮一把的。
毕竟爹娘也曾受过村里人恩惠,再者说了,若人人都成了冷心冷肺之人,或许也会感到了无生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