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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56节(1 / 1)

“除了几位先生之外,还死了一个人。”裴曦之说着看向乔苒。

“赵文。”乔苒喃喃。

“十年前簪花宴,痴迷书画的赵文也跟着去了洛阳,这一点已得到了乔正元的证实。”裴曦之道,“玉柳坠楼那一晚,赵文为了接近这几位久负盛名的大家,使了巨财,买通了摘星楼守楼的护卫偷偷潜入了摘星楼,那一晚,他也在场。”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裴曦之念了一句,道,“这就是几位先生借着酒劲,当晚作画之题。”

难怪……乔苒恍然,好像冥冥之中,所有线都串了起来。

赵文见到蒋山长,得到他那一句“匠气有余,灵气不足”的评价,应当也是在那一晚。

“山长自尽之前见到了乔小姐,便提出要为乔小姐作画,那一日就已画的差不多了,只消稍作修改,所以山长让我第二日将画送给乔小姐。可我第二日去见山长时,山长却让我再等几日,我便觉得有些奇怪,却只当山长有了什么旁的想法,便未深想。”裴曦之说着顿了顿,问如玉,“如玉,你第一次见到山长是几时?”

如玉脸上也现出了一丝惊色:“五月初八夜里,他一眼便认出了我,离开之前说要给我一个交待。”

“这么巧?”乔苒惊讶道:“我见到山长,山长要为我作画也是五月初八,却在白日。”

裴曦之朝乔苒笑了笑,点头:“不错,白日山长为乔小姐作了画,其实还不到晚上便已完成了。山长夜里去见了一次如玉姑娘回来之后,在屋中关了三日,而后将一幅与我第一日见到时几乎无甚差别的画交给我,让我送给乔小姐。”裴曦之道,“我当时还当是自己眼拙,没明白其中的精妙,现在看来……”

“唔,也是眼拙,我若是早一些明白其中的精妙,哪还有这么多事。”裴曦之苦笑了一声,再次看向乔苒,“乔小姐,还记得在见到蒋山长之前,你在做的事吗?”

“告官。”乔苒此时已经明白过来了,“我在告官,你来找我借讼状,说蒋山长布置了课业,要以此为题写一篇文章。”

“所以蒋山长知道乔小姐的事,也知道乔小姐会关注赵文的事,便将最重要的证据给了乔小姐,还留了一句诗词作提示。”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乔苒道。

原来如此,蒋山长知道她将赵文送进了大牢,一定会关注赵文的状况,自然也会从赵文口中听到那一句诗。而他的死,再如何掩盖,也不可能掩盖至簪花宴,总有会爆出来的那一日。

届时,她若是听到了这一句诗,难免不会想到赵文。

“蒋山长关注过乔小姐的事,他觉得以乔小姐的本事,必然能发现什么。”

乔苒恍然,一时也有些怔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被蒋山长寄予如此厚望。

“所以,山长将最关键的证据藏在了这里。”裴曦之端起了手里的茶盏,朝众人笑了一笑,下一刻便猛地一泼。

“别……”乔苒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肩头便比阿生按了一按。

“乔小姐,莫担心。”阿生道。

看了原先那十二幅画,她也早猜测到这幅画藏证据的手段或许与那十二幅画如出一辙,需遇水显形,可没想到,裴曦之居然不似先前的擦拭动作,直接用水泼了上去。

“我的画……”乔苒喃喃。

阿生沉默了片刻,安慰她:“钱财乃身外之物。”

可这身外之物能做很多事情,乔苒叹了口气:算了,泼都泼了,还能如何?

裴曦之也未注意乔苒的举止,到底大族子弟,钱财这等事物真真视作身外物,因为从出生起,他就没缺过。

画上墨色勾勒的女子相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墨重彩的酒醉夜宴,凌乱奢靡中潜藏着名士酒醉后的丑态百出,无辜受累的佳人香消玉损。

赤红的朱砂落在画面之上,叙述了当日的经过。

“玉柳是被推下去的。”裴曦之指着画里的场景道,“冯远、黄子久、余沐风三人动的手,林止水和易召南在一旁笑谈作乐,见死不救。山长……山长将醉未醉,也未阻止。所以,山长会自尽,以死谢罪。至于那个赵文,”他指了指角落处阶梯一角探出的头,“他也看见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画上之人,抑或直接动了手,抑或见死不救,没有一个是无辜的。空白处的朱砂红字也表明了当日事发的经过。

“原来……原来如此。”如玉喃喃,忽地冷笑了起来,“都是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真相,她终于找到了阿姐当年生死的真相。

人前风流名士,拥沓无数,人后却是衣冠禽兽。披了一张名士君子的皮,做的却是最下作的勾当。

“不好!”身后的阿生忽地一声惊呼,乔苒只觉身边人影一闪而过,下一刻,阿生一把接住了倒下的如玉。

如玉嘴角流出一丝血迹,色如点墨。

众人脸色大变:她竟服了毒!

裴曦之也吓的忙不迭地赶了过来:“你服了什么毒?解药呢?”

如玉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目光略过他看向他身后石凳上眼神惊慌绝望的两个人,眼底露出一丝恨意:“我……我要他们……慢慢地……等死,就像……像黄子久一样……”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放过那日簪花宴上的任何一个人,“噗”一声,匕首刺入肉体的声音,那婆子冷笑着,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一刀正中心房,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而那位引得风月场中无数人争相前往一见的绝代佳人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死气。

“怎么样了?”裴曦之看着阿生问道。

阿生摇了摇头,抬手一拂,将如玉带着恨意的双目合了上去:“死了。”

“这可怎么办?”裴曦之急了,一把抓起阿生,“你快想想办法,这两个人怎么办?”

难道看着他们这般坐着等死吗?

“他们该死,可也应当交由官府,砍头还是凌迟自有律法定论!”裴曦之急道,“你快想想办法!”

“我没有办法。”阿生摇了摇头,蓦地脸色一变,抓住一旁正痴痴的看着那两人的乔苒,“不好!”

前一刻还眼神灵动的女孩子,此时却木木地,如失了魂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解,乔小姐怎么了?”

“易召南,阴阳术士。”“阿生”的声音已经变了,不复先前的低沉,变得清澈而干净,“所以我才一定要跟过来。”

第113章 初露端倪

天色瞬间暗沉了下来。又是突如其来的雨吗?乔苒抬头望天,没有雨。只一轮橘红色的弯月悬挂在天际。

“人呢?”她喃喃。

前一刻不是还在看如玉,还是一片晴天大好,怎么下一刻人便不见了?她似乎还在裴府,但除了她自己,她看不到别人。

前方一片蒙蒙,仿佛蒙着一层雾一般。

这不对劲。

突然发生的一切有别于她的认知,乔苒掐了自己一把,而后吃痛的叫了一声。不像是在做梦,会痛。

“阿生?”她叫了一声。

无人回应。

周围莫说人声了,连蝉鸣虫叫都没有。

没有妖魔鬼怪,只有寂静无声,一切仿佛陷入了死寂一般。她就像被困于这个无声无息的牢笼之中。

“有人吗?”乔苒只觉自己仿佛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

“解之,这是怎么回事?”裴曦之看着突然不对劲的乔苒,怒看着一旁的阿生,不,张解。

此时他已揭去了人皮面具,露出了真容。

裴曦之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阿生哪有这么多话?张解素日里易容最喜欢借着阿生那张丢入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脸出门,方才听这个阿生说了那么多话,他便知道这个不是阿生,是张解。

“你这画中案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人绑走了易召南,极有可能要将易召南灭口,却还将乔小姐带了过去。”张解说着皱眉道,“我只是怕易召南有个差池,临死前也要做些什么来。”

面前坐着一动不动,已濒死的易召南和林止水在他眼里显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什么意思?”

“你不懂。”张解看了他一眼,道,“眼下等易召南死了,我就能将乔小姐从易召南的幻术中拉出来了。”说罢这句话他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裴曦之有些怔忪,面前的一幕委实太过古怪了。

如玉和那个婆子死在地上,面前还有两个濒死的人易召南和林止水,他同张解在一旁看着他们,等他们身死。

“你不救他们吗?”裴曦之沉默了片刻,问张解。

张解摇头:“我救不了。如玉既然敢服毒自尽,就代表这香毒的解药已经毁了,她有十足的把握易召南和林止水要等死,我说的是真话。”

虽是真话,可这样看着他们绝望身死,还是让裴曦之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总该做些什么啊!”他道。

张解想了想:“那要不然你让人去房中拿两条毯子给他们盖上,免得他们受凉?”

这话一出,成功的让裴曦之一噎,人都在等死了还怕受凉?他喃喃:“我怎的感觉你这话就像……”

“像你大哥说的对不对?”张解轻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时候我觉得裴先生这些大实话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作为裴氏“之”字辈最小的嫡子当然也听过那位“之”字辈最年长的兄长的名字,只是那位名唤宗之的兄长性情古怪,鲜少将自己当做裴氏子弟,兴许是自小在国寺长大的缘故,他口中这些“大实话”总能让旁人一噎,想反驳却又无处反驳。

不仅如此,这位“之”字辈的嫡长子还总是喜欢随身带着各式干果点心还有糖球,多大年纪的人了活的还像个孩子似的。

裴曦之沉默了下来。

……

乔苒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摸索了多久,只是这样毫无生气的牢笼将她困的渐渐生出一股绝望而烦躁的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解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寻个有水的地方,跳下去。”

乔苒四处张望了一番:“张解?你在哪儿?”

一阵沉默之后,张解回她:“我没有办法进来,你瞧瞧你近处有没有什么湖。”

“一旁的荷塘可以吗?”乔苒看着身边的荷塘,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看还一片死寂的荷塘之上仿佛有风拂过一般,荷塘上荷叶莲蓬微微摇晃,仿佛一下子注入了别样的生气。

“听我说,你不要怕。”张解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乔苒松了一口气,心中稍安,嗯了一声。

“你在易召南的幻术所铸的幻境之中,这是他死前所铸的幻境,方才他还未死,我是只等他死了,趁着短短一刻幻境无主,入口未闭才能同你说话,我人却无法进不来。”

乔苒又应了他一声,看着脚下浑浊的荷塘迟疑了片刻之后,闭眼纵了下去,身下仿佛有千斤之重一般,才跳下的那一瞬间,就有一道大力将自己往下拽去,耳边仿佛有风声鹤唳,隐约还听到几声夹杂其中的尖啸声,鬼哭狼嚎一般。

这种失重的大力感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消失了。

听到裴曦之一声试探似的“乔小姐”响起时,乔苒这才睁开了眼睛,眼前又是熟悉的一幕。

裴曦之、死去的如玉和那个婆子,还有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的林止水和易召南,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人身上披了两条毯子,看起来不伦不类,有些滑稽可笑。

“没事了?”张解的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

乔苒回头看向他:“多谢你方才将我拉回来。”

裴曦之看她眼中不见半点吃惊的样子,不由奇道:“乔小姐,你便不觉的奇怪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阿生哪儿去了?他又为什么穿了和阿生一样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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