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最让她难以承受的事情:明明可以避免的,明明一墙之隔,她可以伸手拉住徐十小姐,可她却没有拉住徐十小姐。彼时,她也没有想到,一墙之隔,隔得居然是生死之别。
世人最后悔的永远不是无法做到,而是本可以却没有做。
乔苒抱住嚎啕大哭的裴卿卿,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裴卿卿可以哭,她却必须振作起来,调查徐十小姐昨晚之事的真相,给徐十小姐一个交代。也让她那本没有写完的关于她和张解的话本子有个好的结局。
即便是生龙活虎的孩子,这样耗费心血的恸哭终究是耗去了裴卿卿大半的心神,将哭累睡着的裴卿卿安排在侧间之后,乔苒走了出来,对甄仕远道:“如此的话……大人,我们梳理一番昨晚案子发生的过程吧!”
甄仕远点了点头,道:“昨晚徐十小姐进灯阵的过程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些人之中甚至包括张天师。”
乔苒道:“我知道,甚至昨晚在灯阵中有一刻我还听到了她同侍婢说话的声音,她身边的侍婢让徐十小姐小心真真公主。”
“不错,真真公主。”甄仕远说到这里顿了顿,扫了她一眼,眼神变得微妙了起来,“真真公主喜欢报复人,有恩未必报,但有仇必定报并且十倍奉还的性子整个长安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徐十小姐同真真公主结怨之后没过多久便出了事,而且此前徐家的暗卫是亲手抓过真真公主派来意图祸害徐十小姐的恶人的。足可见,真真公主对徐十小姐确实是动了谋害之心的。”甄仕远说道,“且昨日出事时,徐十小姐与真真公主同处一座冰灯阵中,当时冰灯阵出了问题,只进得,出不得,这就相当于徐十小姐与意图并且确实开始对她下手的真真公主彼时同处一座密室之中,这些嫌疑已经足够将真真公主列为嫌犯了。”
乔苒看着甄仕远,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未免有些口干舌燥,便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歇了一刻又继续说了下去:“还有一件事使得真真公主的嫌疑巨大。”
乔苒道:“请说。”
甄仕远嗯了一声,开口说道:“徐十小姐身边的侍婢证实,昨日冰灯阵中,徐十小姐与真真公主确实撞见过。并且,撞见之后起冲突时,真真公主身边的侍婢曾经撞了徐十小姐身边的侍婢,有一些事物也在争执中掉在了地上,包括……徐十小姐随身携带的缓解心悸的药丸。”
乔苒脸色一凝,震惊之下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甄仕远看了她一眼,道:“你没听错,徐十小姐在冰灯阵里发了心悸不假,不过她一向随身携带治疗心悸的药丸,可昨晚药丸入口之后,并没有缓解徐十小姐的心悸,因着有时候过于冰寒的天气也会引得徐十小姐的心悸加重,以至于药效没有那么大,她身边的两个侍婢当时便未怀疑药丸的问题,反而将药丸都交给徐十小姐吃了进去。”
乔苒脸色一沉:“药丸尽数入口,也就是说此时徐十小姐入口的药丸已经一颗不剩,无法通过剩余的药丸查证药丸问题了,是不是?”
甄仕远点头,道了声“不错”,这也是令他以及徐家人觉得昨日之事有蹊跷的原因。
女孩子静了片刻,垂眸道:“大人,你继续说吧!”
甄仕远嗯了一声,开口继续说了起来:“而且昨日发生冲突之时,真真公主确实放言让徐十小姐等死之类的话,以此作为依据,真真公主委实已是徐十小姐遇害一案中的重要嫌犯了。”
有众目睽睽之下结怨的动机,又有下手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借机掉包了徐十小姐的药丸,徐十小姐遇害一案中真真公主的嫌疑巨大。
“虽说这般动机、机会、嫌疑巨大之下,一般人都不会下手,可做此事的如果是真真公主又另当别论了。”甄仕远分析着,不忘提及旧事,“我等莫要忘了真真公主几年前害崔家小姐的事。她一向喜欢借用律法规则明着作恶又叫人无可奈何。而此时掉包药丸之事无法证实,便是当真查出将徐十小姐困于阵中的人与真真公主有关,徐十小姐是死于心悸,并不是直接死于真真公主之手,这大可叫她钻了空子,所以,我以为此事确有极大可能是真真公主所为,你觉得呢?”
第664章 上山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有理。”
时常查案的人同普通寻常人考虑案子的想法是不同的,如这等所有嫌疑都指向一人的案子,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此人就是幕后的凶手了,可对于甄仕远和她而言恐怕想的更多的会是栽赃嫁祸的手段。
只是这等手段若是真真公主做来看起来又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借用律法的规矩明着作恶于这位公主而言也不是第一回了。
“那我这便上奏陛下,且先将这等嫌疑重大之人收监再说。”甄仕远说着板下脸来,冷声道,“有些人还是关起来比较好,大家也都能放心。”
乔苒点头道了声“好”之后,对甄仕远道:“如此……大理寺同真真公主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她树敌无数也不在乎多一个敌人了。”对此,甄仕远倒是并没有太过在意。
人这一生行事很少有能肆意横行的时候,尤其是如他这般身处大理寺卿位置上之时,要考虑的更多,从圣意到同僚间的周旋以及官场之上的人情脸面这些事情多得很。
不过对于这位真真公主,即便她背后的势力再如何强大能够支撑她肆意妄为,在他这里却还不足够让他畏手畏脚行事。
“那倒是。”女孩子弯了弯唇角,似是想笑,眼里却实在没什么笑意。
他们此时能够光明正大谈对付真真公主的事,是因为徐十小姐死了。
用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来换取对付真真公主的筹码,这代价委实太大,大的人喘不过气来。
甄仕远二话不说便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开始磨墨写折子,乔苒在屋里站了片刻,推门走了出去。
此时恰巧有两个才自饭堂拎着半只烧鸡经过的同僚见她站在门口,便高兴的扬了扬手里的烧鸡唤了声“乔大人”。
乔苒点了点头,看着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同僚叹了口气。
大理寺里看起来一切依旧,却到底不一样了。
见女孩子忧心忡忡的样子,两个大理寺官员对视了一番,却没有打扰她的意思,而是刻意放轻了手脚向正中办公的大堂走去。
乔大人总是这样,不声不响的默默想着事情,而后一开口便语出惊人。眼下,许是同样在想什么事情罢了,左右大理寺里就算没有新来的案子,那些积年未解决的旧案却是多得很。
就在二人绕过眼前的长廊,将要一脚踏入正中大堂时,却忽听一道女孩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对了,平庄回来了吗?”
这大理寺上下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的女孩子也只有这么一个,更何况,对乔大人的声音,大理寺上下早已经熟悉了。
平庄?两个拎着半只烧鸡的同僚闻言皆是一愣,怔了片刻之后,挠了挠头,道:“似乎一大早就没看到那小子的人呢!”
毕竟那除了脸之外其余都不怎么样,尤其脑子不怎么样的傻小子站在人群里还是十分抢眼的,丢在大理寺官员里头还有徐和修、谢承泽这等世族子弟可以在皮囊上争上一争,可丢到大理寺官差里头,这唬人的外表是当真一眼就看得到了。
今日,似乎并没有看到那张脸啊!两人认真的回忆着。
“他不是告了年假吗?年假结束也该回来了。”女孩子说着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又道,“这是迟到了吧!”
“那许是今日不会来了吧!”其中一个同僚挠了挠头,说道,“他日常出勤勤快得很,除了不到万不得已告假之外从来不迟到的。”
乔苒“嗯”了一声,默了默,却再一次出声叫住了两个正欲离开的同僚:“对了,若是方便的话劳烦两位帮我同车夫说一声,今日我要用马车,出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