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苒这才道:“我想比对手先走一步,却叫他以为我等比他慢上一步。”
这话乍一听有些拗口,不过甄仕远愣了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所以,你会让这小丫头和唐中元去洛阳也是这个缘故。”
因着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所以,此时如他还有姓乔的丫头这等对方重点监视的人不能离开长安城,那去往洛阳的两个人势必是要两个不会引起他人注意且又叫他们信得过的人。
一个时常东跑西跑不见踪影的小孩子和一个常被遣来遣去的普通官差的离开自然不会引来多少人的关注。
既然如此,甄仕远看了眼乔苒,道:“看来明日你还要同傅灵去一趟冯六小姐那里。”
对方一招走水,冯六小姐因着被裴卿卿意外救出,这一步棋并没毁去,只是慢了半拍,所以这局同对方比快慢的棋还会继续下去。
“让裴卿卿和唐中元先走一步,”乔苒说道,“待到明日我同傅灵去了冯六小姐那里之后,我会同人亲自去一趟洛阳。”
她会以身入局,一切按照对方设定的节奏来行事。
这下甄仕远算是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想了想,点头道:“此举倒也不是不可行。”
“再长再复杂的局总有最后见面的时候,”女孩子说着,刻意拉长了语调,似有所指,“老实说,我很是期待到能见到对方的那一日啊!”
隔日一大早,傅灵便迫不及待的上门了,昨日叫她那老顽固的父亲关了一天,可快憋死她了。是以,今日,那几个板面脸的护卫一撤,她便忙不迭地出了门,一大早便跑来大理寺衙门等乔苒。等着等着,却因着大理寺衙门饭堂的小食香味,忍不住点了些小食来吃,此举也成功的她本就干瘪的荷包瘪的更厉害了。
这真是怪不了她!傅灵边吃边想,谁叫这大理寺饭堂的吃食这么好吃呢?难怪有一回听阿缘提及过不少别部衙门的总去大理寺蹭饭吃呢,这也成功的致使每一年大理寺衙门饭堂的开销都远超京城其他衙门,私下里还被人起了个“饭桶衙门”的外号。
傅灵边吃边啧嘴:这么好吃,让她做一回饭桶,她也是愿意的。
吃饱喝足之后,那位乔大人总算是姗姗来迟来了,傅灵打着饱嗝,拍了拍乔苒的肩膀,道:“走,我带你去见冯六小姐。”
乔苒点了点头。
看着女孩子老老实实不疑有他的样子,傅灵忽地自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对乔苒道:“乔大人,实不相瞒,我本是准备昨日带你去见冯六的,都怪我爹,说冯六家里走水了,家里忙得很,一时半会儿哪有功夫搭理我,让我莫要瞎掺和,这才晚了一天。”
乔苒闻言,笑了笑,道:“令尊说的有理。”毕竟是官拜上督护的人,想必对于徐家这个案子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之处。
人有自保之能,这自然不是什么错处。
“他有个什么道理,怕东怕西,胆小如鼠。”傅灵冷哼了一声,表达了一番自己对“老顽固”父亲的不满之后才又开口问乔苒,“乔大人,那个小丫头呢!”
那险些将她吃的被扣留在小食铺里的大胃口小丫头今日怎么没看见?傅灵觉得奇怪,便顺口问了一问。
乔苒闻言目光闪了闪,无奈道:“小孩子出去玩了。”
那倒是。傅灵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小孩子就是这般没个定性的,我那两个八岁的弟弟就是如此,时常玩的找不着人的。最远的时候都能跑出城呢,可叫家里人急坏了。”
乔苒想着昨晚离开的裴卿卿和唐中元,点头附和:“是啊,小孩子喜欢出城玩。”此时,这二人应该早就离开长安地界了。
将调皮捣蛋不听话的两个弟弟抱怨了一路之后,二人终于到三花巷附近了,傅灵指向前方不远处的巷子,道:“诺,就在这里。”
昨日走水的火势应当并不算太大,街坊四邻并没有被波及到,只有一家的墙上烧的有些发黑,不过瞧着如往日一般进出巷子聊天说话的百姓们,应当没有伤到什么人。
第683章 起始
傅灵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等到回过神来时又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做出这等举动呢?
有时候,人的本能反应往往要快于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乔苒看了眼身边的傅灵,略过她的反应,只道:“走吧,我们去见那位冯六小姐。”
她二人一个根本不认识冯六小姐,一个同冯六小姐私下几乎没什么可说的,是以自也懒得兜圈子,上门之后开门见山便道找冯六小姐有事。
冯六小姐的夫家姓陈,对她二人突然登门也有些诧异,不过碍于对方连圈子都没有兜,直接亮了身份腰牌道与案子有关,话已至此,按说是不能拒绝的,只是冯六小姐那位告假在家的夫君还是犹豫了一番,道:“实不相瞒,这位女官大人,内子昨日屋宅走水受了惊吓,此时正卧病在床。”
不知是不是担心夫人病体的关系,那位陈大人脸色有些苍白,不太好看的样子。
乔苒蹙眉打量了这位脸色苍白的陈大人:昨日裴卿卿救下冯六小姐时还好好的,今日突然卧病在床了?
说到生病,倒是这位陈大人更似是生病的样子。
“什么病?”乔苒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位冯六小姐夫君的身上,在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安时,当即冷笑了一声,拉住了意欲抬脚硬闯的傅灵,伸手从袖中摸出了那块百试百灵的“如朕亲临”。
这等时候多说无益,还是亮腰牌更管用。
这腰牌一出,果不其然的,那位姓陈的大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张,对上女孩子严肃的脸色,浑身颤了颤,突地双膝一软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后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大人饶命。”
乔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想问你不让冯六小姐见人的缘由,你带我去见冯六小姐。”
她是来问话的,不是来得罪人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女子柔弱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乔大人,我夫君只是不想我掺和进这等事情之中,并非有意隐瞒,求大人念在我二人是初犯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还饶过你?你不是阿缘的好朋友吗?阿缘现在出事了,不过问你个话你还拿捏挑三拣四?傅灵愤怒的转头望了过去。
乔苒也一同转身看向那个出声的女子:一身厚实的令人发慌的衣裙,头戴厚厚的幂笠,这身密不透风的装扮放在街上虽然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可是如今就在家中,她还是这么个装扮,就委实……乔苒蹙了蹙眉,在傅灵开口前先一步出声了:“你怎么了?”
这话一出,冯六小姐还未说话,她那夫君便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内子……内子并非薄情之人,委实是……”
冯六小姐沉默了一刻,颤着手覆上幂笠,而后缓缓将幂笠掀了开来,在掀开的那一瞬间,傅灵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不过好在她也本不是胆小之人,一声短促的惊叫之后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待到镇定下来,却又有些意外,冯六小姐的夫君陈大人倒也罢了,估摸着是早见过了,有所准备,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乔大人居然没有出声?
傅灵转头看向“柔弱”的乔大人,见女孩子此时眉心微锁,正盯着那位令她一见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的冯六小姐看。
傅灵心头一震,片刻之后再次转向那位冯六小姐看了起来。
那张往日里被她称为虽然神情呆板但模样尚可的脸上此时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红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的起了一脸,脸上还被人用朱砂写了两个字:多事。
这两个字言简意赅仿佛怕人看不明白一般。
这是一句简短又渗人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