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或多或少不是痴了就是呆了。”一旁顺手拿起靠在墙面上的笤帚扫了扫飞到地上的鞋子、头发、破布条等乱糟糟事物的甄止淡淡的解释着,“这种事先前我师父也没有办法控制,我更是如此了,所以摄魂催眠的手段一般不用。”
看甄止镇定自若的反应,这间牢房素日里应当是他在看管打理没错了。
“我如今主要做的就是看看能不能用摄魂催眠的手段将这些疯了呆了的人治好。”甄止说道。
所以,比起摄魂催眠的刑讯手段,他用的更多的是救人,不过成效并不算大。
“到如今,也就这个疯了的有些成效。”将鞋子、头发、破布条等乱糟糟的事物扫到一边之后,甄止将笤帚靠在墙面上走到距离牢门最近的一个披头散发头发打结的男人身旁,那男人垂着脑袋,人懒懒的靠在墙面上一声不吭,若不是能看到他胸前剧烈的起伏,非得误认为人已经死了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当真“成效”显著,原本一声不吭的疯子就在此时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而后抬头隔着乱糟糟的发帘朝他们望了过来。
甄止走到他身旁,对甄仕远和周栋“解说”了一番:“虽然多数时候还是会发疯,但比起旁人,已经知道控制自己的言行,不胡乱伤害自己了。”他说着,捉起那疯子被拷着锁链的手腕拿起来向甄仕远和周栋展示:“你们看,没有勒痕。”
此情此景看的甄仕远脸上神色十分古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甄止这捉手臂的举动仿佛在骡马市看到卖猫猫狗狗的小贩提起猫狗给他们看品相一般。
周栋神情自若,似是也早习惯了,对此点了点头,问甄止:“可有清醒的时候?”
甄止回道:“偶有三四次清醒的时候,一次求饶喊了声救命,一次喊饿,要吃饭,还有一次喊……”
“佛祖笑了!”正低垂着脑袋的疯子忽然尖叫了一声,扬声高喊了起来,“佛祖笑了!佛祖笑了!”
这样骤然的一声尖叫直将甄仕远吓了一跳,正想继续发问,那疯子却在此时再次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而后继续低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甄仕远怔了片刻,待到反应过来,忙对周栋道:“听到了么?他方才说那一句时口齿十分清晰,应当……”
“是清醒的。”甄止接话道,“我方才正想说,大人亲耳听到便更好了,他最后一句就是‘佛祖笑了!’。”
大抵是骨子里本能的反应,甄仕远听罢忙道:“这会不会是什么重要的线索?”
对此,周栋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说起了这人的生平:“这人送进来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是个撬遍佛像金身的惯盗,一次撬了佛像一双金眼珠准备拿去卖,却被寺里几个小沙弥发现,不知是不是偷红了眼,挣扎间他一不留神刺死了一个小沙弥,其余几个见状嚷嚷着要报官,他一时心恶,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几个小沙弥都杀了,末了待到自己反应过来唯恐被发现还放了把火烧了佛殿,那夜不巧起的是东风,火借风势,甚至连寺庙后的厢房都波及到了。后来被抓归案后,算了算,他亲手杀死的小沙弥有五个,被火烧了残了的整整二十多人,身上背负那么多命案,自然要被处以极刑。行刑前因着彼时甄止的师父正在钻研摄魂催眠之术,便拿他试了试,行凶过程虽说问出来了,可两天后人便疯了。”
所以,刑部也这般一直锁着他供小吏钻研摄魂催眠之术。
“至于佛祖笑了这句话倒也是句实话,”对让甄仕远大惊的那句话,不管是周栋还是甄止反应却依旧平淡,周栋道,“他偷盗的那座白马寺的佛像同别处不同,月圆有光的夜晚,夜半子时在佛殿内查看时,因着月光,看起来就像在笑,所以又叫笑面夜佛。”
甄仕远只觉这一刻脑中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一般,忍不住扬高了声音:“你说他偷盗佛像金眼珠的是什么寺?”
“白马寺,挺有名的,”周栋蹙了蹙眉,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却还是解释道,“就在洛阳。”
第698章 宫灯
白马寺。
洛阳的白马寺。
仿佛一团迷雾中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甄仕远恨不能扑上去紧紧的将这条线索抓在手里牢牢不放手。
不过,到底碍于他此时人还在刑部,甄仕远很快镇定了下来,咳了一声,道:“原来是洛阳白马寺。”
看甄仕远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倒是周栋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开始皱眉看着他。
被这般注视了一番的甄仕远很快便回望了过去,而后干咳一声,问周栋:“周大人,可有事要问我?”
周栋看了他片刻,似是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很快这点迟疑便消失不见了踪影。他看着甄仕远,提醒他道:“先前你没问我摄魂催眠的事情,我因此没想起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倒是现在,既然提到了洛阳白马寺,不是听闻你大理寺的那个丫头去了洛阳吗?同是洛阳,你就不觉得其中有些怪异之处?”
甄仕远被周栋这一席话一噎:大抵是没想到他在装傻,周栋却反客为主提醒他这二者间的关系。
对上周栋古怪的眼神,甄仕远一个机灵,原本想装傻的心情立时散了大半,咳了一声,忙就此揭过,道:“周大人说的是,方才我便已经想到这一茬了,待回到大理寺之后便准备立时着手查这件事。”
听罢这听起来有些欲盖弥彰的说辞,周栋没有说破,只点了点头,道:“如此的话,待回去之后甄大人便快去做这件事吧!关于催眠摄魂的事,刑部若是有什么发现定会派人来大理寺请甄大人的。”
听出他话里赶人的意味,甄仕远瞥了周栋一眼,提醒他:“我还未看过甄止催眠摄魂的过程呢!”
这个事情周栋能忘,他是万万不会忘的。
没想到这时候又不杀了,周栋眼神瞟了过来,这个要求是一开始他便肯许的,是以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他出声喊了一声“甄止”,甄止当即会意,点了点头,便自怀里掏出一块圆形的玉佩,玉佩一端系着一条红绳。
甄仕远看着这物,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人随身携带的玉佩吧!”
甄止回道:“是下官的。”
甄仕远闻言奇道:“这玩意儿能用来催眠摄魂?”
甄止点了点头,解释了一句:“只要是这等吊坠模样的事物,都能催眠摄魂。用的什么东西不重要,关键是人。”
这个人不止是指的施展催眠摄魂手段的人,还有被催眠摄魂的人。
有些人即便是从来没有被催眠过的,却依旧能很快进入被“控制”的状态,有些人,即使花费了大力气成功了一次,第二次想要故技重施却依旧困难重重。
所以,这种手段关键的是人,因着不管是施展者还是被施展者都是不可控的,所以结果也很难预料。
向甄仕远解释罢之后,甄止便叫来刑部的官差,吩咐了几句下去,很快,官差便带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过来了。
被带过来的囚犯耷拉着眼皮,一脸无力的样子,被人拖着带来带去连眼皮都未翻一下,恍若根本不在意外头的状况。
“这便是一个极容易被催眠摄魂的人。”甄止指了指这囚犯对甄仕远道。
为了演示一番给这位大理寺卿看,他便挑了一个容易被催眠的人过来。
官差似也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了,很是熟练的将人绑了起来,而后强硬的将那犯人的脑袋抬了起来,与甄止对视。
甄止回头看了眼甄仕远和周栋,见他二人目光往这边望了过来,便抬脚走到那犯人的面前,打了个响指。
这一声响指,在场众人没什么反应,倒是那个被制住的犯人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触到了什么特殊的命令了一般,原来有气无力的样子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连忙看向甄止迫不及待的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