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倒是让乔苒有些意外,不管怎么说,杀害乌孙小族长的都是大楚人,虽说葛怀素一家的本意是对大楚与匈奴人的憎恨,可杀人的是大楚人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乌孙人居然没有借机生事,乔苒也有些意外。
“因为乌孙小族长已经死了,”说起这件事,张解叹了口气,语气中不乏怜悯,“便是生前再如何厉害的人物,死了便也做不了什么了,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
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偏偏有着乌孙王族血脉的孩子。
“乌孙小族长虽然死了,可乌孙人还在,没有灭族,来不及去为乌孙小族长伤心,乌孙总要有新的族长。”张解说道,“与其纠结于小族长的死,倒不如想着借机从大楚这里得到一个大好处,而后助他们扩大乌孙部族。”
于乌孙人而言,与大楚结交自始至终为的都是自己在匈奴各部落中的话语权。
于大楚而言,乌孙人为己谋利,其过程必然是要在匈奴各部落中发动战争的。
如此,结果也似乎同一开始想的没什么两样,可于乌孙人而言是不同的,如今是从大楚这里得到了好处,原本则是要来大楚这里借兵的。
一个看似重要的乌孙小族长的死,其结果本质上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换了个说法。
“说法不同,同样是挑起征战,谋反与起义可是不同的。”张解轻笑了一声,向她透露了些许进展,“稽侯珊在乌孙部落中声望不低,陛下与其达成了协议,助他登上族长宝座。”
原本乌孙小族长活着之时,稽侯珊曾是忠臣,如今乌孙小族长死了,想着与其让旁人来占这个位子,倒不如自己来,改变不过一瞬之间。
“礼部那群人若连这个都做不好,那俸禄也是白拿了。”张解淡淡道。
大楚与乌孙人没有闹掰,这于大楚普通百姓而言总是一件好事。
乔苒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素白纤细没有半点伤痕,随手从身边的草丛里挑了一支锯齿叶状的芽草在掌心处划了一下。
掌心处立刻涌出了一道刺眼的血线,而后……她伸手摸了摸,擦去了那道刺眼的血线,掌心处除了一道轻微的红痕什么也没有留下。
乌孙小族长的案子结束了,可葛怀素对她说的话却是已经在心底烙上了印。
先前原二爷的死让她以为自己和原家的恩怨便是没有全然了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却也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毕竟那时候她已将原家逼到那个份上了,原家却依然拿不出新的办法来掣肘她,这让乔苒无比肯定原家手里已经没了别的砝码。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又或者原家自己也不清楚她与原娇娇二人的问题,毕竟炼成符医需要的药人这种事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乔苒垂眉,将手里的草叶扔到一边,打了个哈欠,懒懒的看着在草地上放着风筝奔跑玩闹的裴卿卿、红豆等人,眼里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闲适的笑意。
今日出来踏青,就连唐中元都告了假,除开日常要去闫先生那里习字的方二夫人之外,家里的人都到齐了。
话说回来,那位人人都道肖似她的张夫人想来听到乌孙小族长这个案子结束,过几日就会来寻她了吧!
乔苒想着,对张夫人请她帮忙的事倒是越发好奇了起来,还有送到周世林那里去的药酒,周世林还没有回应,想来药酒的功效还未来得及验证。
春困袭来,乔苒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靠在张解的肩头渐渐睡去。
看着女孩子柔和的眉眼,张解不自觉的笑了笑,拢了拢搭在她肩头的外袍。
裴卿卿转头便看到了靠坐在一起的二人,伸手拉住正要上前拿梅子饮的红豆,小丫头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眼色,道:“我们张解难得开一回窍,渴便先忍着点吧!莫要打扰他们。”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年纪小小却是这幅老气横秋的模样的。红豆翻了个白眼,却当真没有上前。
小姐和姑爷难得出来一回,确实莫要打扰的好。
……
“九……九叔,我喝了啊!”端着一碗黑乎乎汤药的平庄莫名地有些不安。
真是怪了,先前得知能得到原大小姐赐药时他都激动的快睡不着觉了,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其妙的开始慌张了起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慌张之感从何而来,大抵是对着这么一大碗浑浊不堪黑乎乎的东西本能的有些害怕吧!
崔九叔点了点头,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轻哂:“便是没什么用处也不会喝死人的,莫用担心。”他说着目光落到了窗外。
崔家在长安扎根多年,他们如今所处的是长安郊外崔家的一处别苑,就处在临近山脚小山腰之上,山下是水草花木之景,春夏秋冬吸引了不少人来这里玩耍观景。
他时常来这里是因为这里只消一低头便能看到山脚下玩耍的游人
此时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不少人就在山脚下铺着软布,带着点心吃食游玩,风筝乘风而起在空中随风而动,一眼望去,倒是也叫人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正这般想着,一只格外硕大的丑丑的糖葫芦风筝忽地直直的朝着人面扎了过来,如此突然,以至于就连鲜少有什么大的反应的崔九叔面上都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将手里的汤药一饮而尽的平庄却被这只大糖葫芦风筝吓的一个哆嗦,手里的汤药登时撒了大半。
“我的药……”平庄惊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一道熟悉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我的风筝!”
这声音如此耳熟,以至于平庄脱口而出:“裴卿卿!”
风筝扎去宅子里了,那边嫌走山路慢的裴卿卿已经借着轻功身法甩开上山路过来的红豆等人,自己随着风筝奔到了两人面前。
看到平庄拄着拐杖的样子,小丫头明显一愣,怔了一怔之后,脱口而出:“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平庄脸色一僵,默默道:“重风闹脾气了。”
“你说你那匹马啊!”小丫头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之后,认真的劝他道:“早说了,你那马不喜欢你,你何苦强逼人家?早将重风送给乔小姐不就没事了?”
平庄:“……”
这说的是人话吗?眼看他这幅样子,不安慰一番也就算了,居然还打上了重风的主意!平庄狠狠的瞪了眼裴卿卿:要不是看在她年纪小,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他早就动手了!
裴卿卿朝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没有再理会他,转而看向一旁的崔九叔,怔了怔之后,小丫头认真的点了点头,给出了评价:“你还是有头发好看些!”
这眼神如此真诚,崔九叔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头顶,而后便忍不住笑了:“是吗?”
裴卿卿点头,道:“是啊!”说罢便径自走到他身旁蹲下身将那个丑丑的大糖葫芦风筝捡了起来,正要离开时,小丫头眼角余光却是一扫,而后指着糖葫芦上一滩硕大的污渍惊呼道:“谁做的?”
谁做的显而易见,罪魁祸首手里洒的只剩一点点的药碗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裴卿卿怒气冲冲的看向平庄,指着自己的糖葫芦风筝,道:“你赔我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