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一个乡,管辖的范围很大,可乡政府所在地却并不大,散落在草原上的房子总共不到五十户,人也不多,大部分人都出去看自己的牧群了,要到晚上才回来。
乡长上了他们的车,指点着艾克开出去,带他们去看那些牦牛群。
高原上气候多变,这一段路是暴雨倾盆,那一段路又是阳光满地,两边的草地则始终像是湿漉漉的,有很多牦牛和羊群散落其间,悠闲地吃着草,偶尔有只牧羊犬窜出来,似乎在尽自己的责任。
很安静,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个时候,青海湖边的油菜都已经开了花,铺天盖地连绵不绝的油菜花是吸引游客前来观赏的著名风景之一。不过,这里却仍然保留着原始的草原,牧民们过的仍然是相对原始的生活。他们延续了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游牧民的传统,对外面世界的喧嚣和日益现代化并没有多大兴趣。
很像世外桃源,虽然环境艰苦,物质生活并不丰富,但牧民们都乐在其中,对城市并不向往。
那位四十多岁的乡长显然对自己的家乡感到很骄傲,一路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都是说这里的好。艾克和李亚立刻表示赞同,对这里的风景和牧民的生活都很向往,完全是大城市的人初到这种地方,只看到了美好而没有领略到大自然的残酷时的那种表现。
王扬一直沉默不语,很有点经理的架子。乡长对他也十分尊敬,见他不大爱说话,也不勉强,便与艾克和李亚交谈着。
他们先看了两户人家,那两家的家长都很兴奋,热情地把自己的牦牛群指给他们看。他们的帐蓬都扎在山坡上,下面的草原上到处都是他们的牧群。
看完以后,他们便在帐蓬前席地而坐,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谈生意。
几人带来的订单是真实的,三人来之前都做了相应的容貌变化,在政府的支持下,他们很容易获得新的身份。
李亚代表贸易公司向这两户人家订购了一百五十头牦牛,对牦牛的质量要求也在合同中详细列明,货款总额为一百五十万元,先预付三十万做为订金,等到秋后,公司再派专人前来收货。照老规则,合同由乡政府担保。那两户牧民很高兴,立刻跟他签了合同,盖上手印,乡长也在担保方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皆大欢喜。
然后,他们便往连扎哈的牧群驶去。
一路上,乡长滔滔不绝,将连扎哈的家庭情况介绍得详详细细,尤其对他的伴侣大加称赞:“覃医生真是菩萨心肠。以前,我们这儿条件差,没有医生肯来。如果是小病,大家都是自己扛着,如果是大病,才往县城送,有时候扛不住,小病变成大病,最后就救不了了,唉。覃医生来了后,在乡上开了一家医院,他和连扎哈自己掏钱买设备,又高薪聘了几个医生和护士,医院虽然小,可什么病都看,乡里的牧民就有福了。医院其实不赚钱,全靠连扎哈放牧支撑。我们牧民靠天吃饭,不是人人都像这三家那样是放牧的好手,有些人家的收入就不好,有病了也给不起医药费,覃医生却免费给治。大家都很感激他们,一旦有人来买牲畜,都要求优先照顾他们。这一次啊,我通知前面那两家人的时候,他们就问过,有没有他们的生意,如果没有,他们愿意把采购指标让出来,我跟他们说有连扎哈家,他们才答应了。”
“那确实不错。”李亚赞赏地点头,随即看着王扬说道。“经理,既然这样,你看我们是不是把连扎哈家的订购数量加大?”
王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行,就加一倍吧,订三百头。”
李亚连忙问乡长:“他们今年能供应这么多吗?”
“能能能。”乡长赶紧答应。“别人家没有,他家是有的。”
牦牛不比庄稼,播种下去,一年就有收成。牧民们买来小牛,要养好几年,才能长大,如果遇到各种天灾,牦牛就会死,或者瘦下来,那最后的收入就很难说了。
听说连扎哈能一次提供三百头养成的牦牛,在草原上就算是了不起的富户了。
说着话,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连扎哈的帐蓬跟其他有经验的牧民差不多,扎在向阳的山坡上,周围就是属于自己放牧的草场。他穿着藏装,上身是米黄色的厚衬衫,皮袍扎在腰间,脚下套着高筒牛皮靴,头上戴着驼色的毡帽,颈间戴着几根粗犷的宝石链子,腰间插着藏刀,脸上和手上的皮肤都很粗糙,而眼睛却仍然像海洋一般蔚蓝。
他骑着马站在路边等着,看到一辆挂着西宁牌照的越野车停下来,乡长率先下车,便策马迎了过去。
他的笑容与其他牧民的笑容一样,纯朴热情,毫无心机,说着带浓重当地口音的普通话,根本看不出来他与当地人有什么不同。
虽然他有一双蓝眼睛,在这里却并不稀罕。这一地区本就有许多个少数民族聚居,互相通婚,而半个多世纪以来,有不少向往青藏高原的外国人定居在这里,有些便与当地人结婚,繁育后代,因而这里各种颜色的眼睛和头发都不少见,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高原天寒,又是阴雨天,虽是初夏,却也呵气成霜,艾克、李亚和王扬都穿着毛衣,外面分别套着夹克、短大衣、牛仔装,一副城市里公司白领的斯文模样。
连扎哈骑马奔到不远处,潇洒地翻身下马,上前与他们握手。
王扬他们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深究。
就这一个动作便可以肯定,这个连扎哈肯定不是从没走出过这片草原的牧民,而是曾经受过良好教育,见过大场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