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只是淡淡,说:“没关系,我知道。”
毕芳晨没有再久留,稍后便告别走了。
李铮客客气气送她出门,回来后,简华不知想了些什么,表情古怪地问他:“你和她说没关系,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李铮知道他对毕芳晨横挑鼻子竖挑眼,权当他刚才没撒完气,现在冲自己再来一次。
简华却气冲冲道:“所以你是觉得,像她说的,该把简毕成也从小就放在你身边寄养,对吗?”
李铮道:“我没这么想,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简华说:“你就是这个意思,你们都是这个意思。简毕成是因为跟着我,所以才这样不幸运,也不幸福,你们全都是这样想的!”
李铮:“……”
他大概明白了简华在意什么,只好围魏救赵,说:“你是认为我养小孩有瘾吗?你有几个,我就替你养几个?说这话之前,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也心疼一下我,好不好?”
简华被他反将一军,不说了,闷闷不乐地转头上了楼。
李铮等了约有三分多钟,才也上楼去。
简华站在楼梯转角处,抱着手臂,一脸冷漠霸总之气。
李铮好笑地问:“你在干什么?”
霸总说:“我在倒计时,看你要让我等你几分钟。”
李铮停住,一手搭在扶杆上,微仰着头,问站在上面的人:“那你等到我了,又要做什么呢?”
简华道:“不做什么……对不起。”
“没关系。”李铮对他笑,说,“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简华沉默片刻,不确定地问:“你是真的,觉得没关系?这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包括多年的孤单,想念,寂寞,痛苦,和嫉妒。
李铮想,也许曾经很有关系,他也曾经以为他不可能没关系。
但此时的李铮能坦然地对简华说:“如果我觉得有关系,今天我就不会在这里。”
简华:“……”
李铮慢慢走了上来,在他下方的一级台阶站住,视线刚好与他持平。
他被李铮看着,倏然觉得受不了,低下头去。
李铮却发现了什么,朝他身后的窗外一指,愕然道:“那里是……难道是……”
简华没有回头,说:“是。”
那是数年前,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那栋房子。
但在现在这个家里,只有站在这扇窗前才能看到,李铮来过几次,包括这次住在这里的这几天,都很少在楼道里停留,所以不曾发现,从这里开车过去的路程要十几公里,但实际上直线距离,竟然只有不到四公里,目力可及。
是要在今天这样天气晴好的时候,从这扇窗看出去,那栋旧房子,就会影影绰绰地出现在高楼大厦的缝隙之间。
“那里,”李铮走到窗前,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住着什么人?”
简华在一旁说:“空着,没有人住。”
李铮道:“能……买回来吗?”
他忽然想到,简华把家安在这个能看到它的地方,也许早就已经把它……
“不知道。”简华猜到了他的想法,说,“你以为我买了吗?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去买一栋那么旧的房子。”
李铮:“……那你这些年会经常看它吗?”
简华道:“不看,无聊。”
李铮知道他口是心非得厉害,说:“那你闲下来的时候,都做什么有聊的事呢?”
简华居然还真想了想,才回答道:“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无聊。”
李铮:“……”
半晌,他说:“我也是,除了想你,其他都无聊。”
第四十八章美好命运
是在一个和今天一样晴好的日子里,法国少女们把新鲜的葡萄榨出馥郁的果浆,红酒庄最繁忙的季节。
李铮戴了顶遮阳帽,坐在阳光看,看着丰收季里一派忙碌的景象。
就在那一天的某一个时刻,也许是太阳晃到了他的眼,也晃到了他的魂,让他忽然间有个令他茫然的发现,他的人生仿佛陷入一场无聊的周而复始,做任何事都没有了意义。
那年简宁川年满十七岁,已经是一名大学生。
李铮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功成身退一般,慢慢退出了简宁川日渐多彩的生活。
但他自己的生活,在哪里呢?
不在这塞纳河畔的酒庄,也不在圣玛利亚感恩教堂旁的画廊,更不在他已决意搁置的电影工作。
几个月后,他搬去了海上之城威尼斯。
窗外亘古不变的粼粼波光,拜占庭式建筑的垂垂老矣,斑驳城墙上爬满的岁岁青苔。
像极了他日复一日,平静无望的生活。
多数时间,他以为这一生大概就是如此了,他也接受了。
只有当生活中迎来一些小小波澜,也许是简宁川在电话中对他抱怨“我爸爸又……”,也许是某位好莱坞巨星又登上了今日娱乐头版,这些小小波澜,会唤醒他沉睡的思念,和不甘。
此时此刻,遥远地望着那栋也许已永远回不去的家园。
那里留下他此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的片片碎影。
也留下因他的心胸狭窄和大意疏忽,而让他永生无法忘却的,简小楼濒死的噩梦。
那不只是回不去的家,也是回不去的旧日鸳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