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干的?”
“你说什么浑话?”小关氏瞪起眼,“昏了头了?”
沈晖看着小关氏像被扎到一般忽得严厉起来,心下顿时分明。
“娘……你也太狠心了。”沈晖歇斯底里,“你连巧儿都杀?”
“她可是一直跟着你的大丫鬟,你说别人害你,可巧儿干什么了?她不是一直把你伺候地好好的吗?”
小关氏冷冷瞪一眼沈晖:“你懂个什么?”
“巧儿那背主东西,三番五次坏我大事,我怎么可能再容得下她?”
“她干什么了?”沈晖满脸惊诧,“她就是再做什么,自能家法,再不济就去见官,不至非死不可吧?”
“要是有一天我不听你话了,你是不是也要像处置巧儿似的,把我也扔在荷花塘子里?”
小关氏听得顿时郁结,抬手便是一巴掌落在沈晖脸上:“小混账犊子。”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巧儿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让你在这跟我犟嘴?”
“你若是能给我争点气,何至于让我替你干这么多脏手的事?”
沈晖默了默,他瞳孔里满是诧异:“我何时让母亲替我杀巧儿?何时叫母亲害人去?”
“怎么临到头什么都成了我的错?”
“行啊。”小关氏气得咬牙切齿,一把将沈晖推倒在地,“你翅膀硬了,瞧不上老娘。”
“那你就等着吧,等沈昭袭爵,等你死到临头,你再看看你还能找谁哭去。”
“兄长病成那样。”沈晖眉头紧锁,“他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我瞧着想逼死我的人分明就是你,我们镇国公府是大户人家,我的母亲怎么能心狠手辣道这般地步?”
小关氏气急败坏,抬脚便没轻没重地朝沈晖踹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我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你给我滚。”
第45章你不动秋家,我就不动你……
沈晖愣在地上仰着头看向小关氏。
门外的光正映着小关氏的背影,在她身上环上一圈泛着金色的光。
是借着这一圈圣色似的金光,才能看清她满头的钗环金簪掐丝描银,满身的绫罗绸缎通肩金澜。
小关氏服饰贵重,华丽无比,威风凛凛,强势异常。她像寺庙里人人敬拜的神祇,是镇国公府下人无敢不遵的至尊。
可她半点不似菩萨那么慈眉善目,她的眼永远都瞪着,她的脸上永远都是不满。
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永远摆着“震慑”两个字,她像是张牙舞爪的母老虎,艳丽的皮子下藏着凶神恶煞的血盆大口。
沈晖心中其实早已无比厌恶。
从小到大,那些话对他失望的话,他早就已经听够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学无术,知道自己虽跟表兄同在书堂实际却能差出十万八千里,知道别人表面上笑脸相迎背地里却都叫他是纨绔子弟。
可一味从他身上索取“争气”两个字的小关氏,和他又有什么不一样。
自己不行,便去逼着别人。
让别人做,总要比自己去做容易得多。
“可你已经把我生出来了。”沈晖噙着泪,“你当我愿意来这国公府里头当你儿子?”
“天天就逼我跟着表兄这,跟着表兄那,你既那么喜欢表兄,只管认表兄去做你儿子好了,嫌我不争气,你还要我干什么?”
“我若是能选,让府外头卖南豆腐的夫妻当我爹娘,怕是也比如今强些。”
小关氏气得眼睛发红,只寻思要从屋里找根竹鞭或掸子,定要好好抽沈晖一顿才能泄愤。
不想沈晖已然是个十五六的半高少年,他迅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并不比小关氏矮个一截半截。他忽得将小关氏推个趔趄,便堂而皇之在小关氏眼前全身而退,一溜烟从小关氏眼前跑了。
“你这个逆子。”小关氏气得身音发颤,连鬓边花草簪落了也顾不得管,只能冲着沈晖跑远的方向大骂,“你疯了,你敢推你老娘?”
“你有种跑,你就滚出镇国公府,再也别给我回来。”
守在院外的下人们听着这横贯院子的骂声,各个噤若寒蝉。
谁也不敢进门伺候,只怕迎着小关氏气头,讨来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再搞不好被发卖活着丢了性命也不是没可能。
风在院里飒飒地吹,掠得落叶的梢头直颤。
沈晖一跑,方才还骂声不绝于耳的小关氏忽然便安静下来。
下人们直守到天色渐渐擦黑,都快过了要用晚膳的时候才颤颤巍巍挪进院子。
他们低声道:“夫人,该用晚膳了。”
小关氏还独个坐在圈椅上,身边旁无一人,她也鬓丝微乱,见了几分落寞,好像并未察觉时辰已然过去很久。
她听着下人们的话,才慢慢抬了眼。
外头的天已经暗了,暗得好些东西都让她看不清。
沈晖跑出去就没再回来。
小关氏后知后觉地眯住眼睛,只觉得生出几分乏劲:“晚膳?这么快?”
“不必传,我去祠堂里上几柱清香,你们不要跟来。”
她说着便自顾自起身,也不管顾其他下人,只是埋着头往祠堂里去。
像是失了魂,落了魄。
主母既已发话,下人们自然唯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