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汝姗眨了眨眼,小声问着:“因为独一无二,才华出众?”
“因为若真的是温润君子,是不会有一双离经叛道的眼睛的。”
燕无双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看人就好似能把这个人的一生看完一样,这样的人太过聪明,聪明人都是不合群的,也不会活得长久的。”
“那这和我娘有什么关系。”宁汝姗迎着她的目光,认真问道。
“因为你娘也是这样的人,梅家百年一见的神童,三岁通智,五岁成诗,这样的人,放在哪个年代都该是惊艳绝伦的人,可又偏偏,这样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孩儿。”燕无双摇了摇头,口气无奈,可神色却又是带着讥讽。
“只因为是一个女孩儿,你娘便只能一辈子待在内院。”
燕无双看着宁汝姗,低声问道:“你娘甘心吗?”
宁汝姗一愣,盯着那双衰老但依旧锐利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娘说过,天下人都该以能力区分,而不是男女。”
“若是甘心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她藏的好,自小就藏的好,连我也没看出来,但你爹看出来了。”
燕无双像起那夜死牢中韩铮与她说的话,竟然觉得有些羡慕。
“他把所有事情都交代给我,只是希望我今后能给天下女子一个机会。”她缓缓说着,“当年我就是用这句话劝住了梅姗。”
宁汝姗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
“满天计划,缜密布局,二十二年筹谋,步步为营,日日惊心,他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南北统一,可你仔细瞧瞧,这内在还是留了一个地方,给他至死难以忘怀的衷情人。”
“他说,他想看着梅姗走到人前,看着她能成了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更想看着她开心的大笑,做自己想做之事,无所顾忌。”
宁汝姗闭上眼,只觉得心潮澎带,难以平静。
飞虹塔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她原先只觉得震动,是遥不可及,是父辈理不清的关系,可现在突然觉得那原来是欣喜,是有人甘愿落在她身边,是两人年少相识的情思。
屋内安静极了,隐约听到外面人影走到的窸窣声。
“那殿下,更应该离开才是……”宁汝姗嗡声说着。
“谁都离不开的,能离开,你爹当年就不会死了,宁翌海也不会死了,阿姗,让我这么叫你一声,我们都曾是拨弄风云的诡谲之徒,可对手绝不能是百姓。”
燕无双平静说着。
“若是败了,那便败了,只能说是时机不待我,我并不遗憾。”
宁汝姗捏着手指,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大长公主,她有很多话要讲,可到了最后却又说不出来。
一个人的决心,是不会因为外物而改变的。
“我也不走。”宁汝姗低头,盯着袖口的那朵小红花,缓缓说道。
“我不能走,我爹我娘都不曾退步,我也不会逃避,山河破碎,身世沉浮,只能说我们韩家人,梅家人,宁家人,命该如此。”
燕无双见她神色坚定,不由摇了摇头:“你们家祖传的倔脾气吗。”
“大概吧。”宁汝姗不知为何,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娘每年都不愿意喝药,谁劝也不听,确实很倔。”
“城中能上的人只剩下两千了,我可要好好安排一下。”燕无双摊开防御图,低声说道,“帮我把两位副将叫过来。”
“是。”宁汝姗行礼退下。
她刚一出门,就突然被人抱住大腿。
“娘。”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声中也遮不住雀跃之色,“岁岁就知道娘在这里。”
宁汝姗低头,看着咧嘴傻笑的宁岁岁,皱了皱眉:“摔倒了。”
“不疼的。”宁岁岁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膝盖,“不疼的。”
“长生呢?”
“去看姑姑了。”
“我带你包扎伤口。”宁汝姗蹲下/身,摸着她的小脸,小孩的皮肤因为缺水,变得有些粗糙,可她的瞳孔依旧明亮,整个人小小一只,就像春日花蕊里的嫩芽,生机勃勃。
宁岁岁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宁汝姗伸手要去抱她,却被宁岁岁躲了过去。
“娘累了,岁岁自己走。”
宁岁岁牵着她的手,因为宁汝姗没把她赶走,格外高兴,丝毫没看到宁汝姗不舍的目光。
“你怎么把她迷晕了。”程星卿看着软软倒在宁汝姗怀中的人,不赞同说道,“她醒来会生气的。”
“嗯,你跟着他们走吧。”
宁汝姗把宁岁岁递到程星卿怀中:“回去之后就断了那些联系吧,老程大夫年纪大了,好好照顾他。”
程星卿脸色微变。
“我问过冬青了,冬青说你是自己要求来的,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但大错还未铸成之前收手还来得及。”
“我是来传消……”
“我看到白起了,他身上有药味,这里的药味。”宁汝姗直接打断他的话,疲惫说道,“程星卿,已经死太多人了,好好活着不好吗,你是个聪明人,从这趟浑水里出来吧,不要再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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