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汝姗扭头去看他。
“你不知,如今西边的贸易大都掌握在西和州手中。”容祈沉声说着,“西和州的榷场和金州避世不同,现在已经庞大到不能忽视,这里突然涌进大量外族人难免不让人多想。”
“这里关着宁夫人,甚至还藏着秋嬷嬷,相国寺还是皇家寺庙,从这里快马加鞭到梅园,不到半个时辰。”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宁汝姗脸色凝重。
“若是那家店三年前就出现了,那么西和州榷场的人其实早已来到临安,只是一直畏畏缩缩,不肯出面,但到现在也不愿离开。”
“那我们现在要去把秋嬷嬷接回来吗?”宁汝姗担忧问着,“若他们真的是内奸,一定会想办法找到秋嬷嬷。”
“他今日贸然出现拦车是为什么?”容祈若有所思地开口问着。
“他们今日是不是来见你的。”一直沉默的张春开口,侧首去看宁汝姗,“刚才只有你探头出来喊我。”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陷入沉默。
“所以他看到马车上还有一个你,这才不愿恋战直接跑了。”宁汝姗这才理顺刚才的古怪之处。
“他为什么找我?”宁汝姗皱眉,惊讶说着,“我回临安也不短了,若是想寻我也有的是机会,何必当街拦我。”
“因为我们来到了相国寺。”容祈思索片刻后,低声说着,“西和州知道的消息一定比我们要多,他不主动与你说,但只要你触碰到这里,这才主动寻你。”
“呲,这么一说确实像小狼崽子会做的事情,心比天高。”张春呲笑一声,“亡国之子,还以为自己还是部儿部落的王族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宁汝姗发愁,明明所有事情只缩减到两个人身上,却意外觉得更加棘手。
“既然他们定了用春秋小报相互传递消息,我们就从那里为突破口。”容祈冷淡说着,“泗州如今也躲在黑暗中,我们不如借着这个巧合,转明为暗,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西和州既然暴露了,还会来找我吗?”宁汝姗突然担忧说道,“若是不怀好意,不如我把岁岁先寄放到宴家吧。”
“不如我先送回云雾山。”张春也跟着出谋划策。
一侧的容祈闻言心中一跳,抬眸正直又认真地劝着:“这事也不知道何时了结,岁岁还这么小,放在宴家不如让她和慕卿住一起。”
宁汝姗也觉得有些道理,不由点头,一时间有些发愁。
“现在西和州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你现在也不太安全。”容祈转似无意地说着,“不如搬回容家。”
他说话态度极为正直好意,站在宁汝姗的角度,循循善诱,温柔相劝。
“容家现在的护卫都是安定军出声,一盏茶一斑人,保护严密,岁岁寄居在宴家,或者送回云雾山,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你难道舍得吗?”
第71章 面具
夕阳西下, 容家两间相连的小院都被笼罩在昏黄的日光中。
宁汝姗一夜未睡,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只好坐在书桌前, 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面具。
面具线条浓稠, 笔触细腻, 额头上撒着金粉,富贵华丽,诡谲怪诞。
面具上鬼王的线条格外绵长繁杂,层层叠加, 在日光下有时随意看了一眼, 常会让人心惊胆战。
她右手边是十来本整整齐齐堆放着的书籍, 其中一本关于鬼神面具的册子被翻开着,随意放在一处,左手边则是临摹出来的面具线条图文。
她画的极为细致, 连着边缘的图案都事无巨细地画了出来。
这图案描绘偏南方蜀地阴森恐怖的华丽风格,金州借着水运, 也算靠近蜀地。
这图案花纹, 质地款式分明就是蜀地傩戏面具, 华丽重叠,笔锋一道叠着一道,粗细交错,红黄黑金四色奔腾。
这样近乎完美的面具,连着宁汝姗也看不出奇怪之处。
“还是要三个面具连在一起才可以。”宁汝姗把面具来回翻看着,百思不得其解。
这面具分量不轻, 拿在手上格外沉甸甸,面具背面也不曾有过夹层阴字,看上去不过是比市面上的傩戏金贵华丽一点。
“这面具好重。”宁汝姗喃喃自语。
“荡高点, 哈哈哈哈,再高一点。”窗外,传来宁岁岁的尖叫声。
宁汝姗放下面具朝外看去,就看到宁岁岁拉着一个新来的丫鬟给自己和邹慕卿荡秋千。
屋外的千秋被藤蔓缠绕着,郁郁葱葱,偶有小花娇嫩地点缀两侧,整架千秋格外好看。
宁岁岁和邹慕卿两个人坐在一个秋千上,又笑又叫,瞬间打破小院的沉寂。
要说宁汝姗搬回容家的事情,宁岁岁是最高兴的,相比较整天穿过那条新搭的游廊,再走过大大的花园才能找到邹慕卿和容叔叔,现在一觉醒来可以直接看到邹姐姐更让她开心。
两人整天黏在一起,连带着邹慕卿的课业好几次没有完成,被容祈训了一顿。
奈尔小孩记吃不记打,没两天又开始满府乱跑了
小孩艳丽的裙摆在暮春三月的微风中一闪而过,欢声笑语,天真稚气。
“要是玩累了,岁岁回来练字,慕卿要记得写功课。”宁汝姗特意推大窗户叮嘱了一句,“笔墨就在书桌上。”
“知道了,会盯着的。”守在边上的扶玉眨眨眼,眼睛亮晶晶地开心说着,“对了,小姑娘打算在这口瓦缸里种睡莲,可以吗?”
扶玉指了指一侧放水的铜缸:“之前的鱼被娇娇捞来吃了,一直没补上,小姑娘突发奇想想要种碗莲,再养两条小鱼。”
“都可以。”宁汝姗点头,目光扫了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院。
花田里的花在角落里开出绚烂的位置,狭促拥挤的角落顿时灿烂起来,葡萄藤倒是郁郁葱葱,翠色动人,整座院子被人精心养护着着,带着不曾被岁月侵扰的痕迹,干净平整,毫无划痕。
她走的时候,这里的一切才刚刚布置出来,目之所及之处都是奄奄一息的生命力,虽挣扎着企图存活下去,可谁也说不准它们到底能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