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是现实给她了巨大的一刀。
“傻姑娘啊。”白起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无声地张嘴说着,最后叹了一口气,把人扶起,很快就借着匆匆涌上来的人散了出去。
那人来得肆意妄为,去得也悄无声息。
“夫人,夫人。”冬青从人群后狼狈地挤了进来,一脸急色,见她全须全尾地站着,一直微抖的手这才冷静下来,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眼尾不曾退下的红意,心中咯噔一下,小声说道,“我送您回去。”
人群在身边来回涌动,每个人都带着难以言表的异色,若隐若现的隐晦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是一种急于探究秘密却又碍于一身华服遮挡才能不失态的模样。
她从不计较这样的目光,她见过来自她母亲更为厌恶嫌弃的目光,是以早以为自己已经练就一声铜墙铁壁,可今日却觉得冬日的风吹得她脸疼。
扶玉挤开人群,那张脸至今都还未恢复血色,一双手颤抖地扶上她的手背。
“姑……姑娘。”她一向爱哭,可却在此刻意外忍了下来,双眼含着泪,颤颤巍巍地喊着。
宁汝姗听着她的声音,这才倏地回神。
她伸手换换拍了拍扶玉的手背,低声说道:“不碍事。”
扶玉一滴热泪终于落在她冰冷的手腕上,顺着手腕惶然无依地跌落在黄土地上。
宁汝姗突然抬眸看向看台,只见宁姝站在容祈身边低声说着话,脸颊微红,目光一直落在容祈身上,而容祈只是侧耳听着,神色阴沉不虞,眉眼低垂,一如既往的冷静。
冬青见状,心中越发不安,近乎局促地接过大氅披在人身上,一直含笑的眉眼此刻卑微下垂,带着小心翼翼地劝慰说道:“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他等了片刻,却不见宁汝姗有何反应,心中越发惴惴,手指来回摩挲着,就在此刻,他看到宁汝姗抬眸,微微一笑,眉眼弯弯,沉默却温柔。
“走吧。”她轻声说道,微不可闻。
冬青却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越发觉得忐忑。
“夫人,夫人。”安定就在此刻挤了上来。
扶玉下意识握紧宁汝姗的手,冬青则是心神高度紧张。
原本正在听宁姝说话的容祈突然抬眸看向出声的地方,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
——她在那。
他想站起来朝着她的方向走去,可头顶是官家居高临下审视的目光,耳边是宁姝还带着恐惧的哽咽之声。
可他不能。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前功尽弃。
——只是,她哭了吗?
“中贵人。”
很快,他就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宁汝姗声音平静,温和可亲,和以往一样并无异样。
“夫人可有受伤,竟让夫人在老奴手中受了伤,当真是罪该万死。”安定也不推脱直接下跪请罪道。
宁汝姗眉眼低垂,闻言依旧是笑着点头,把人扶起来:“不碍事,马失控哪能是中贵人能控制的。”
“夫人的话当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送您回去吧,御医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安定依旧卑躬屈膝地说着。
“不必了。”宁汝姗温和拒绝着。
“一定要的,一定要的。”他像是对自己的过错颇为愧疚,跟在她一侧连连说道。
原本一直好言相对的宁汝姗却是在此刻抬眸,漆黑的眼眸明亮清澈,直直地看着面前之人。
安定脚步顿住,脸上的神情不知不觉皲裂开来。
“不必了。”她轻声说道,双眸不闪不躲,带着一点近乎刻骨清晰的透亮,几乎能看到别人的心里去,让所有隐晦肮脏都无处遁形。
她一向温和,如冬日旭阳,足够明亮耀眼,却也依旧能驱散鬼魅,令心思诡谲者无处遁形。
安定看着她的模样,下意识愣在原处。
那模样竟让他想起某人。
那人同样一双黑若墨玉的眼,笑起来便如春风拂面,说话轻声细语,他就像一团水,足够柔软和煦,可这样的人,却在慷然赴死时,露出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
他依旧微笑却不再平和。
大厦将倾,非一木所支也。
“告辞。”她收回视线,那点一瞬即使的锐利光芒被悉数掩了过去,只留下那副只剩温柔的皮囊,头也不回地走了。
容祈迷茫地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
走了?
她就这么走了?
他手指微颤,心中升起一点不可抑制的惶恐。
“你回去吧。”宁汝姗站在马场门口,背对着冬青淡淡说道。
冬青诺诺站在身后:“我送夫人吧。”
“他需要照顾。”宁汝姗看着梅园连绵起伏的高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冬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踟蹰着不该如何是好,最后见人已经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扭头去找世子。
“世子。”宁姝唤了好几声都不见他有动静,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伸手想去触摸他的手背。
容祈手背倏地紧绷,在差点无意识甩开她的手时回神,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假装理袖子,避开她的手:“二娘子受惊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