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家了。”她哽咽着,低声说着。
容祈被这话激得心神巨震,情绪波动,下意识捂住心口,只觉得一股血腥味自心口涌了上来,张春留下的东西在他经脉中抽搐,疼得他连呼吸都带着血丝。
他失神地看着邹慕卿,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三年时间,他很少回想起宁汝姗,每日都让自己沉浸在政务中,可今日却猝不及防地听到这句话,那日撕心裂肺的疼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可以去我家啊。”小团子宁岁岁热情地邀请着,“姐姐去我家啊,思姐姐做饭可好吃了。”
“我不能去。”邹慕卿眼眶通红,认真看着她,随后摇摇头,小声拒绝着。
“为什么啊,我不是坏人。”宁岁岁皱着脸,“掉在地上的糖葫芦不能吃的,而且万一今天那个坏蛋还来找你怎么办啊。”
她愁眉苦脸地摸着大白鹅的脑袋,心有余悸地说着:“今天还好有鹅鹅呢。”
邹慕卿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我是枢密院副都承旨容祈,此次奉命出使金州,彻查山体塌方和军队粮草一事。”容祈喘着气,压下翻滚的血气,看着邹慕卿轻声说道。
邹慕卿先是一惊,但似乎又颇为警惕,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你娘,或者是你爹,也该和你说过我。”他看着面前警觉不安的人,低声说道,“那日章柳台的话,我都记得。”
邹慕卿瞪大眼睛,随后红了眼睛,眼泪止也止不住,手指都忍不住颤抖:“你,你真的是我爹说的来救我的人。”
容祈犹豫片刻,苦笑一声:“是。”
救她?
邹钧至死都相信他会来,践行当年的诺言。
“你怎么不在邹家。”
他看着岁岁慌张地擦着邹慕卿止不住的眼泪。
“娘三日前觉得事情不对,让我钻在一个泔水桶里,把我送出来的。”邹慕卿低着头,抽泣说着,“我娘,我娘,真的……没了吗。”
她眼泪流得越发凶。
岁岁给人擦也擦不干净,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一哭,两个小孩哭得越发凄惨。
容祈听着耳边的此起彼伏的哭声,觉得头疼。
“你怎么也哭了。”见岁岁哭得直打嗝,容祈伸手把人抱在怀中,不解地问着。
“娘,娘也会没有吗。”岁岁小手摸着眼泪,小声说道,“岁岁就是觉得难过。”
容祈错愕地看着她,随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孩子。”
“我送你回家。”
他单手抱着岁岁,目光落在另外一个小孩身上,企图在她身上看到另外一个影子,鬼使神差地朝着邹慕卿伸出手来。
“我带你回临安。”
他哑声说道。
当年,面对那个同样说出‘我没有家’的姑娘,他能做的,只是无力苍白地安慰着,无能为力。
而今日,他不再是那个不能看,不能走,被禁锢在容府的残疾世子,他终于可以对着她伸出手来,重新给她一个家。
可那个姑娘,却没有等他。
“你能让你的鹅不要叨我了吗?”容祈忍不住对着怀中的岁岁说道。
岁岁低头,只看到大白鹅死死咬着容祈的衣摆,时不时那大翅膀拍他的腿。
“啊,鹅鹅,不是坏人,不能咬。”她半个身子趴在容祈胳膊上,大声呵斥着。
大白鹅颇通人性,犹豫了一会,这才松了嘴,甚至伸出翅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腿,最后装做无事发生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容祈身后。
“以后不能随便出来,听到没。”出了小巷的容祈,忍不住对着面前的岁岁又念叨了一遍,“你带一只笨鹅出来有什么用。”
宁岁岁歪头,不解说着:“不是偷跑出来的,娘就在隔壁那条街发粥呢,我是看到姐姐了,才跑出来的,鹅鹅跟着我呢。”
邹慕卿怕岁岁被骂,也赶紧解释着:“我三日前捡了岁岁丢在地上的糖葫芦,岁岁今日看到我了,见我被人欺负,这才出来的,后来是我看到我家着火了,这才跑到这里的,岁岁是跟着我来的。”
“那也不是你一个人跑出来的理由。”他对着两个年纪加起来才十根手指头的女孩,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你这几日,有受到欺负吗?”容祈牵着邹慕卿,假装随意地问道。
邹慕卿摇摇头:“娘叫我在外面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洗脸,脱衣服睡觉,我都听着呢,刚才那个小乞丐是和我那天抢东西的人,糖葫芦被我抢走了,他气不过,才来找茬的。”
“我爹一直教我习武的。”她提起爹,口气忍不住难过地说着。
容祈嗯了一声:“回临安,我也给你请一个老师。”
他沉默片刻,小声安慰道:“都会好的。”
“你娘在哪里施粥。”他问着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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