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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特请陛下彻查当年第三次北伐军……”容祈抬头,漆黑眸色不闪不躲,倒映在眸底跳动的烛光终于在此刻莫名安静下来,“博望山一战。”
朝堂安静地近乎有些吓人。
烛光依旧无知无觉地跳动着,拉长着众人的影子歪歪扭扭地倒影在地上,就好像黑暗中站了数不尽数的人。
三十万北伐军的英魂在遥远的博望山中彷徨爬起,千里飘荡,万里徒行,随长风去,散万里云,跋山涉水,终于在今日悄无声息地来到众人面前。
官家站在案几前,目光充血,手指颤抖。
“你,你是要,博望山分明就是你……”
容祈淡淡打断着燕舟的话,认真说道:“当年博望山断粮三日,不得不强行突围,右前锋军明明已经突围成功,我们瞬间出山,可后来的大魏军又是如何知道我们的去路,冲天而降。”
“断粮……”
朝堂中有人稀稀疏疏的交谈声。
户部尚书李弥虽是五年前上去的,但一想把前前后后十来年的账目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只见他把‘断粮’二字放在口中来回念了几遍,突然脸色一变。
——当年前尚书柳容权明明是拨出十万粮草的。
燕舟双手按着案桌,头顶上的十二墨绿珠帘冕旒在晃动,连带着他的神情也让人琢磨不透。
“你,你确定要彻查此事。”他注视着容祈,意味深长地警告着。
曹忠的目光也紧跟着落在容祈身上,相比较官家的失态,他反而格外淡定,甚至有些事不关己的模样。
容祈只身站在空旷的大殿中,脊背挺直,身形修长,连着地上倒影的影子都在一片慌乱中镇定自若。
正中被烛火照得通亮,可四周角落却又影影重重,阴晦不定。
燕舟见他沉默,嘴角不动声色地挽起,心神一松,正准备悠悠坐回。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容祈跪地高声说道。
燕舟半抬着身子,神色僵硬,一时间不知道是坐还是站,目光死死瞪着下跪之人,气息逐渐沉重起来。
“臣,附议。”
还不等官家有何反应,一向在朝堂上很少发生的宴清站了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声接着一声,宛若海浪般此起彼伏,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惊涛骇浪,百尺高水,几乎压得燕舟喘不上起来。
——又是这样!
当年的韩铮为了北伐也是这样,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逼着他同意。
他只想要安安稳稳地坐着皇帝,可底下的人全都想杀了他。
为什么!凭什么!
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红了眼,死死按着茶几,面容狰狞,咬牙切齿说道:“你,你不管……”
“陛下。”曹忠出声打断他的话,淡淡说道,“既然容同知做了选择,自然也是要尊重的,只能说人各有志。”
他目光带着淬着毒,旁人不需看着就觉得骇人惊悚,无情肃杀。
正中的容祈像一座冰冷的雕塑,明明跪伏在地上,姿态谦卑,可却让人觉得格外得高大,凛然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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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汝姗抱着受伤的小春,警惕地看着面前冷刀森森的人,一身狼狈地坐在地上。
“你是,曹府的管家?”
她打量着为首那个带着黑布的中年人,眉心微微蹙起后突然开口说道。
那中年人一愣,倒也干脆地直接摘下面罩,眼睛微微下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态度不甚恭敬,但也没有进一步的威胁。
“容夫人。”他摇了摇头,“不,应该称呼您为韩大娘子。”
宁汝姗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曹忠本就是人精,知道此事并不奇怪,更何况还有一个官家在背后指使,现在贸然只怕来者不善。
她原本正在宫内准备回去寻阿姐,却被一个黄门直接打晕带走。
中间的一切她都迷迷糊糊,只记得耳边是官家狠厉愤恨的声音,之后就被塞到一个木桶里被马车带出了皇宫,等她再清醒一点时,就碰上有人劫车。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人,后来又发现那些人并不熟悉,甚至还是一些外族人,那些人向下狠手,招招毙命,最后只留下一个宁汝姗,就当她看着面前的长刀当头而下时,小春从天而降。
没多久,不料后续还有一波劫车之人,那群人人数众多把第一伙人屠杀殆尽,把宁汝姗和受伤的小春直接塞进马车中,最后就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势。
原来最后那一波人是曹忠的人。
只是一向以官家马首是瞻的曹忠为何要把她从官家的马车中劫走?
她借着把受伤严重的小春放在自己腿上的动作掩盖住深思之色,对曹府官家的话充耳不闻。
“罢了,还是唤您二娘子吧。”曹方见对方完全放弃抵抗的样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您瞧瞧韩家这个身份害得你多惨,想必您也是不愿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