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1 / 2)

“果然。”宁汝姗笑说着,“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为何要在山腰设置跑马场,原来是这样,她就像秤上的那个铁坨,用来维持迷林的平衡。”

说话间,两人的视线忽然豁然开朗,那座人人都想要一趟究竟的琉璃白玉飞虹塔就这样突兀又具有冲击力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巨塔如锥,直冲云霄。

整齐平整的青砖层层而上,最后慢慢收紧至塔顶。

屋檐处皆外镶黄、绿、蓝三彩琉璃,檐下斗拱、倚柱、佛像、菩萨、金刚、花卉、盘龙、鸟兽构制精巧,令人目不暇接。

塔正面入口处的十字歇山式小楼阁更是富丽堂皇,极尽富贵。

这是大燕南下后最为精巧富丽的建筑,它曾是韩梅两家联姻最高调的象征,最后也成了韩梅两家落寞的最后见证者。

它一直孤单又安静地伫立在山顶,二十二年时间不曾有人踏足,只是高高俯视着整个临安,所有的悲欢离合都被层层机关所遮挡,便是连着风都不曾带来一句人世间的喧嚣。

宁汝姗抬头这座素不曾谋面的飞虹塔,莫名觉得眼眶发热。

“我见过它。”她从容祈背上滑落,喃喃自语,“娘书房曾有一张带着我娘笔迹的飞虹塔草图,但我不曾仔细看过。”

因为当年她不过是不小心张开看了一眼,她娘却发了雷霆大怒。

早已模糊的印象却在今日直观地见过实物后,再一次穿过岁月的桎梏,翻过记忆的残缺,不容忽视地出现在面前。

“进去吗?”容祈站在她伸手,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

“容祈。”宁汝姗伸手,小声说道,“我能牵着你吗。”

近乡情更怯。

她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胆怯。

容祈看着那双布满细小伤痕的手,面前之人大概还不知道她的害怕,连着手指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他伸手,果断又小心地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让她在不安中醒神。

“自然可以。”

两人相握的掌心像是一根凭空出现的线,让她无处依靠,漂浮不定的心在此刻终于开始慢悠悠的地下落。

二十二年不曾有人踏入的琉璃白玉飞虹塔已经落上一层薄灰。

宁汝姗伸手搭在门框上,微一用力就推开了大门。

容祈和她对视一眼,大概没想到入这座塔竟然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灰尘在半亮的空中无依无靠地飘荡着,可目之所以及的地方,到处都挂满了画像。

宁汝姗站在门口,竟然不敢踏进去,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画像。

——那是她娘的画像。

满堂挂满了她娘的画像,看笔锋都是同一人所画,这是梅家的塔,所画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从年轻活力的少女到怀胎十月的妇人,从衣冠华丽,骑马踏青的高门贵女到淡定自若,置身灾民中的粗布娘子。

每一幅画中的梅姗都鲜活明艳到近乎耀眼,不论是喜是怒,是颦是笑,都代表着下笔之人心中包含爱意,是以画中之人才如此绝色动人。

“我从不曾见我娘笑过。”宁汝姗目光不错,盯着正中的那副画。

画中梅夫人头发随意披散,手中握着一本书,躺在一颗盛开的梅树下,双眼微阖,嘴角含笑,神色轻松。

满目都是雪白,白色的梅花,铺天盖地的大雪,唯有梅夫人大红色的衣袍,在此刻鲜红耀眼,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上面有写着一行小字,笔锋柔和细腻,拳拳深情。

——正乾元年,风调雨顺,携妻赏梅,午时妻睡于梅树下,形容憨幼,天真可爱,吾不忍唤醒,暖阳晴日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容祈收回视线,焕然发现,年轻时的梅夫人竟然和宁汝姗长得如此之像,一个如明艳动人的牡丹,一个则是温柔玉颜的桃花。

一样的红艳悦目,却又有着不一样的千秋绝色。

“这座塔一共有五层,你可要去看看。”

这一层空荡荡,只有墙壁上挂满了画,因此容祈这才如是提议着。

宁汝姗失魂落魄地收回视线,朝着台阶走了上去。

“每年冬天都是她最不开心的时候。”她踏上台阶后突然开口说道,“每年入冬就会大病一场,开春开会好,脾气差得很,见了我更是不言不语,甚至会冷眼嘲讽。”

“韩相在正乾八年十二月初三入死牢,次年开春二月初一被处斩。”楼梯狭窄,可容祈依旧牵着她的手,不肯松下半分。

宁汝姗的手指微微颤抖,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带着焕然大悟的嘲弄:“怪不得。”

飞虹塔,每层空间都会逐渐变小,第二层不过做了书房布置,正中显眼出的位置则放着那块消失不见的墨玉。

墨玉出现在镇纸石一旁,宁汝姗去拿玉佩时,目光不由落在那张快要褪去颜色的纸上。

时光荏苒,当年的漆黑浓墨的笔迹在岁月流逝下已经黯然淡去。

——三月暮春,姗有身孕,我心甚喜,吃酸食辣,每日变化,故每日下朝去石塘买杏干酸梅,虽绕道而走,甘之如饴,意外捡得容家小儿,老小相交欢喜,浮生大白幸事……这几日却心中不安,只自己时日不多,心中甚是遗憾……幸得张兄所说,我儿应是一女,我心颇慰,女儿似娘,真乃这几日中的唯一幸事……无缘见儿出生,幸留一玉,祝我儿满月喜乐,一生平安,父愿如它,似影一般护佑我儿。

“是,韩相的笔迹。”容祈看着熟悉的字体,心中怅然若失,只觉得恍若隔世,遗憾至深。

宁汝姗失神地盯着那张纸,只觉得惶然痛苦,迷茫伤虑。

直到今时今刻,她看着这张包含爱意的自记书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原来举世闻名的韩铮当真是自己亲爹。

那样的人本该高高坐于圣坛,一举一动,为国为民,可现在他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降落在她面前,是再也没有过的温柔平和。

“当年韩家被官家一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世间再无韩相笔墨。”容祈伸手拿起那张脆弱的宣旨,小心放到,递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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