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有旁边的夫人要与陈氏说话,陈氏只得简单叮嘱:“莫要乱走。”
陈氏正要叫身边的婢女跟着,一个分神的功夫,便不见了明娆的踪影。
明娆追出去时,男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她有些焦急。
皇宫这样大,她要去哪里找。
明娆不敢走太远,就围着年喜宫绕圈。可是她低估了这宫殿的大小。
然后,她迷路了。
三转两转,不知绕到了哪里,明娆眼见着周围的景色愈发陌生,心里也更加焦急。
她在陌生的环境里就如惊弓之鸟,恐惧感拉扯着她的神经,她变得愈发敏感、警惕。
“哟,这是哪来的仙女儿……嗝……”
明娆大惊回头,有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晃晃悠悠地朝他走来。那男子肥头大耳,一看便知伙食极好。堆满了肉的脸上,眼睛却小如绿豆,丑得刺眼。
明娆连忙用团扇遮面,警惕地后退,她左右望望,见那男子身边跟了不少宫人,却无一人阻拦他口出调戏之语,心不住往下沉。
此人身份尊贵,多半是皇亲国戚,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身边跟着的几个太监看上去身强体壮,她或许跑不掉。
但……总要试试!
明娆拎起裙角,果断转身,朝着假山林跑去。
她自我认知很清楚,自己腿力是比不过男子的,体力更是比一般女子还差,若是往宽敞的地方逃,怕是跑不过几步就被捉回去。
她是从假山林那边来的,方才走过的路还记得,那边掩体多,或许可一搏。
明娆心里越怕,脑筋就越清醒。
纵使冷汗已经浸透衣衫,腿也有些软,她仍咬着牙往前跑。
快了!
明娆眼前一亮,跑进了假山洞里,凭着记忆左拐右拐。
身后的脚步声好像远了,但她不敢松懈,仍闷头向前。
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拐最后一个弯时,迎面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唔……”
头磕在一个坚硬宽厚的胸膛里,鼻尖顿时涌入一阵熟悉的气味。
淡淡的檀香里夹杂着酒香,很是好闻。
明娆愣了一瞬,未及反应,她的肩膀被人死死按住。
下一刻,尖锐的痛感由肩膀传遍全身,捏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而后明娆被人粗鲁地推开,她踉跄着后退,为了稳住身子,明娆的手掌撑了下石壁,被尖锐的棱角划破了手掌。
肩膀与掌心的疼痛叫她的眼底瞬间泛起泪花,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眸子,莫名其妙地委屈起来,情不自禁地痛呼出声。“疼……”
听着这声软软的低叫,望着这双雾蒙蒙的媚眼,钳制着她肩骨的手不知怎的,瞬间卸了力道。
男人微低了头,冷着脸,沉默地看着她。
少女雪肤花貌,媚眼含情,怯生生地望着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泛着红,瞳中满是清澈干净。
虞砚原本推人的手垂落回身侧,另一只扶住身侧假山的手不自觉用力,待他回神,一块凸出的石壁被他生生掰了下来。
虞砚沉着脸,将握有石块的手背到身后。
身后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明娆脸色煞白。
大约是前世弥留时的记忆太过深刻,她对虞砚毫无防备且信任。
她咬了下唇,果断地往前。
假山内通道狭窄,一人通过有余,两人通过却是免不了肢体碰触。
明娆红着脸,从男人身侧挤了过去。布料摩擦着布料,肢体接触着肢体。
夏日衣裳很薄,她甚至隔着衣裳感受到了他炙热的体温。
明娆赧然地躲在了他的身后。
他身材魁梧,肩宽腿长,明娆缩在他身后,侧过身子,低着头,团扇轻点鼻尖,细声细语地恳求:
“求您帮帮我……”
啪嗒。
虞砚掌心的石块掉到了地上。
第5章.病态初显大闹寿宴。
虞砚说不清这一刻的心情。
他大约是鬼迷了心窍,沉默了一会,没有立刻离开。
他漠然地立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墙壁上一抹淡淡的血迹。
抬手,指腹划过山石棱角,一抹绯红染上了指尖。
指腹尖轻轻摩挲那零星血迹,眸色渐深。
这时,有男子醉醺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这一逼仄空间的宁静。
虞砚眸光冷了下去,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拐角处,身形暴露在一众宫人前。
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停在虞砚身前两丈远的距离,所有人像是被点了哑穴,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安、安安……”那醉酒的男子看到这张冷得骇人的脸,一下醒了酒,“侯爷……真、真巧
虞砚冷淡垂了眼皮,懒散地睨着面前比他矮了一头的郡王。
凤目威冷,眸色幽深,压迫感不加收敛压向来人。
郡王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方才站着,逆着光只能瞧见安北侯一人,可此刻视线放低,隐约见到男人的腿后看到了一角青色的裙摆。
是他眼花了吧……
郡王揉了揉醉眼,再睁开,那抹青色便不见了。一个晃神的功夫,自己就被几个太监搀了起来。
郡王想要与虞砚套近乎,满是横肉的脸上堆满笑意,“侯爷这些年辛苦了,若是得了空,不如到本王……”
男人冷淡的眸子如寒光,刺了过来。
“滚远点。”
嗓音倦懒低哑,却透着股会要人命的狠厉。
一阵兵荒马乱的逃窜后,耳边清净了。
虞砚又沉默地站了一会,正欲转身。
忽听身后女子胆怯地出声,“谢谢你……”
虞砚闭了下眼睛,突然又觉得酒意有些上头。
一声不发。
头也不回地走了。
……
明娆最终还是找到了回去的路。约莫是跑得太急呛了风,回去的路上便一直在咳嗽。
等回了年喜宫,嗓子已有些哑了。
她没有进去,而是上了观景阁。
明娆站在二楼凭栏远眺,放空了大脑,不知怎么,又回忆起了方才的际遇。
她心里有些高兴,有些一点遗憾。
若是可以,她倒是很希望能换一种方式与他相识,而不是与前世一样,非要等嫁人了,才熟悉彼此。
前世因为生病,太后的寿宴她没来,那时的她沉浸在被人背叛的沮丧里,也没心情来什么寿宴。
那晚,陈氏与明妘回了府上,脸色都很不好,明妘的眼睛都哭红了。
前后脚的功夫,赐婚的圣旨便到了信国公府。
听说是太后在好几家里挑了三个与安北侯八字最相配的,名单送到安北侯手里,他让下属随意说了个数,就定下了。
明娆叹了口气。
正想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又闯入了她的视线中。
也真是巧,安北侯竟也在这里。
明娆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了过去。
她看着他步子稳健缓慢走着,不受控地,朝着他的方向也走了两步。
只两步,男人便走到了她的近前。
虞砚像是没看到她,懒洋洋地半阖着眼,似是困倦,面色淡淡地从她身旁走过。
明娆突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角。
他的那只宽袖依旧是残破的,没来得及换。
整齐的布料断口叫明娆蓦地想起来他挥剑斩袖那一瞬间。
她意识到失礼,倏地收回了手。
男人的目光懒洋洋地落了过来。
明娆最受不住他那双深邃的凤眸,心中生出几分怯意,后退了半步,用团扇遮住满面羞赧,目光也躲闪开,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