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陈王曾暗示他,此战若胜,功绩在他,此战若败,问罪宁远,因此王直义越发嚣张。
王直义挑衅的话音刚落,陈兵随之齐声叫喊:“梁国懦夫,出城一战!”
气势如山的呼声混合着灼热的暑气,直逼桐邑城中。
桐邑府尹廖启成此时正在城楼上,身上大汗淋漓,颈旁紧紧横着一杆虎头湛金枪。
这杆枪正是此前灵姚大捷后,梁玄赏赐何起之物。
“廖大人,请开城门!”何起冷声呵斥。
“何将军,不可啊!如今外有陈国,后有卫国,强敌环伺,只等瓮中捉鳖。此时开门迎战,无异于自取灭亡啊!”
陈国军队在桐邑城外虎视眈眈蓄势待发,而此时城内的梁国守军不过两千人。
廖启成心急如焚,生怕何起飞蛾扑火,桐邑背靠桐山,城外是一片平原,可谓易守难攻,虽然如今城内守军空虚,倚仗地势也能支撑一两日。
哪怕只是一两日,说不定仍有一线生机,若是鲁莽地出城迎战必是万劫不复。
陈国此次大军压境,对卫西三城是势在必得,梁国一旦战败,损失的远远不止三座城池,而是进军中原的机会。
此战败,梁国危。
可是廖启成不知道的是,何起对此战是势在必得,不计得失。
王上命他火速驰援桐邑,兵贵神速,为求速度甚至只带了两千精兵。
临走前王上交付他一枚锦囊,密信他务必于六月初六申时一刻,出城迎敌,一旦延迟,军法处置。
尽管何起不明白,为何一定要申时一刻出战,但军令如山,必须遵从。何况此次机会是宁久微替他争取而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辜负宁久微的信任。
可这桐邑府尹却极为固执,坚决不肯开城门,反而命城内守军与他所带士兵两相对峙,他无奈之下只好拿住廖启成,逼其开门。
“廖大人,何起不想内讧,只要廖大人开城门,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何起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越发果敢坚毅,说出的话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梁国,懦夫!”
“梁国,懦夫!”
城外的叫嚣声排山倒海,声声刺耳,廖启成狠狠地拽紧了拳头。可他虽是一介文人却也不惧何起,“廖某为官一方,决不能拿全城人的性命去做将军封侯的垫脚石!”
这廖启成竟如此顽固,哪怕刀剑加身也不屈服,可王上密信明言不可示于人已被他烧毁,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何起“唰”地一声将□□从廖启成颈边移开,将虎头枪立钝钝地在身侧,正色说道:“廖大人,还请打开侧门容我带兵出去,待我出城后即刻关闭城门,何起必不让一名陈兵进入桐邑,必不让一名桐邑百姓受到伤害。”
“何将军,三思!”
城楼上众人闻言均惊呼一声,两千人就这么出城,又断了后路,岂不是白白送死!
“王上之命,刻不容缓,还请廖大人放行!”何起□□顿地,年轻的脸庞坚毅无比。
跟随他的这两千精兵曾随他奔袭灵姚,唯何起马首是瞻,齐声喊道:“出城迎战!出城迎战!”
从城楼之上到城内,呐喊声响彻云霄。
哪怕廖启成本是卫国人,此时也不得不佩服梁国军队令行禁止的强硬作风。
王直义等得不耐烦了,正欲打马上前再出言相激,翘首以盼的城门终于在众目睽睽下打开,从左城门“嗖”地冲出一名黑衣小将,身骑枣红骏马,噔噔噔直冲他而去。
王直义凝神一看,小将所带人马不过千余人,碰上陈国大军,无异于蚍蜉撼树。
王直义扬剑直指城楼,大笑一声,喊道:“陈国的儿郎,跟我冲!”
数万陈军气势高昂,齐刷刷地朝城门扑去。
面对万人军队的凶猛进攻,何起丝毫不惧,策马长啸,□□耸立,径直朝敌营冲去。
哪怕何起勇猛无比以一当十,可两千对六万,终究是以卵击石,无法抵挡。
王直义仰天长笑,命士兵兵分两路左右包抄,将梁兵团团围住一网打尽。
眼见两千精兵就要被陈军冲散包围屠杀殆尽,城楼上的梁军纷纷神色悲恸不忍再看。
王直义持剑的手越发颤抖,脸上表情越发狰狞。他宁远算个什么东西,不过运气好救了先王才得以封爵,只要今天拿下桐邑,凭他的家世背景,迟早把宁家踩在脚下。
突然间,方还晴朗的天色霎那昏暗下来,一时间狂风大作,吹起沙石乱飞。
何起视线受阻不再冒进,一拉缰绳,□□的良驹高鸣一声双蹄举起,猛得一下停在原地,身后士兵见何起勒马也停在原地不再冲锋。
陈军此时也是踌躇不前,王直义只能勉强看清身前一尺范围,惊疑不定间,空中突然开始电闪雷鸣。
雷声轰鸣,雨点急落,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正好照出幽暗天空中的一块巨石。
空中为何会有巨石!
何起心中一惊,突然明白了过来,难道王上竟然提前预料到此等异象?
王直义来不及反应,这些石头突然纷纷落了下来,被砸到的士兵当场倒地不起,有的甚至直接血肉模糊。
王直义声嘶力竭地喊道:“撤退!”
“撤退!”
可惜已经太晚了。
不仅空中不停地落石,本是开阔地势的平原两侧猛地涌过来涛涛巨浪,奔腾着淹没了数万来不及撤退的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