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霜衣服也来不及穿就连滚带爬的爬下床跑去开门,“母亲,我母亲怎么样了?”
来人是陈氏的陪嫁刘妈妈,也是景霜的乳母,自陈氏被倪天枢幽禁后,是她一直在照顾景霜,不过她也有家室,平日只白天过来。
门一开,风雨瞬间吹进屋里,景霜身上单薄的寝衣顷刻就湿透了,刘妈妈解下蓑衣,忙推景霜进屋,“先穿上衣服。”说着就去衣柜里翻找。
景霜却拽着她衣袖,“刘妈妈,你快说我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衣柜里的衣服,刘妈妈只得去点灯。
烛光亮起,景霜清楚的看到刘妈妈脸上满是泪痕,她很确定那是泪痕而不是雨水。
刘妈妈又去找衣服,边哭边道:“夫人没了,临终前吩咐老奴告诉姑娘,要好好活下去。”
景霜愣住了,外面的风雨声忽然消失了,耳边只剩下刘妈妈隐忍的哭泣声。
刘妈妈找到衣服,回头见景霜呆呆的站在那里,忙扶着她坐下,便为她换衣服边安慰道:“姑娘也不必过于伤心,这些年夫人过得什么日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走了也算解脱了。”
景霜双手抓住刘妈妈的手腕,“是吗,解脱了吗?可我怎么办?”说完抱着刘妈妈的手臂泣不成声。
刘妈妈看着她长大,疼爱之情不亚于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为她披上一层又一层衣服,生怕她受了凉。
后面几天,景霜在刘妈妈一家人的帮助下,为陈氏发丧下葬,看着棺椁一点一点被掩埋,她的心情反而平静起来,脑中只想着陈氏让刘妈妈传给她的那句话,好好活下去。
告别李妈妈一家,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忽然想回相府看看,走着走着,听到周围骚动,隐约听到周围有人议论,“这梁国使臣竟是我朝旧臣,奇耻大辱啊!”
有年轻人问:“我朝旧臣?谁啊?”
“楚凌,当年的宣威将军楚凌啊!”老者道。
楚凌?
听到这个名字,景霜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果然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是多年未见的楚凌。
她贪恋的多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但她没有想到,次日,她就再次见到了楚凌。
她的住处是个十分简陋的茅屋,门口连把能坐的椅子都没有,景霜回家远远看到他牵着马站在门口,吓得转身要躲,楚凌却转过身来,让随从拦住了她的去路。
多年未见,楚凌一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而她已经老的不成样子。
若非知道自己人老色衰,看到楚凌站在她家门前,她肯定要想入非非一番。
那随从将景霜带到楚凌面前,景霜平静的低着头,并不主动说话。
楚凌打量了她片刻道:“想来我当年遣散后院,对你影响不小。”
景霜并不回应,只是想到那场梦,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何楚凌会对清霜一往情深,也明白了楚凌为何会来找他。
她与清霜同父异母,眉眼是有些像的。
看来清霜死了这么多年,他却从未忘记过她。
楚凌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听说倪家只剩下你了,为表歉意,你愿意跟我去大梁吗?”
景霜一惊,只关注他第一句话,“我哥哥怎么了?”她只知道天枢去戍边了。
“他在封城戍边,如今大梁已经打到了洛城,你说你哥哥怎么了?”楚凌的语气带着玩味,似乎故意这样说等景霜的反应。
景霜却说不出话来了,倘若天枢也不在了。
明明艳阳高照,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转身想往屋里走,却腿脚棉软,一头栽倒在地。
看来楚凌是来找她报仇的。
景霜的那个很长的梦里,她嫁给楚凌的当天清霜病逝,楚凌从此性情大变,唯有看见她的时候,眼底会在不经意间,闪过几分温柔。
当初陈氏费尽心思让清霜替嫁,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成为替身的却是景霜。
随着楚凌父母相继病逝,楚凌虽不待见她,但也从不为难她,因此,她在楚家的生活还算顺利。
第五年,变故来了,封城战场上,楚凌以绝对优势吃了败仗,接着就被诬陷通敌,最后虽未查出证据,也被夺了兵权。
那天晚上,是她五年前嫁给楚凌的日子,楚凌自戕于风雨阁。
人人都说他是畏罪自杀,可景霜知道,他是被邱辞逼死的。
楚凌一死,楚家很快就败了,仅有家业被楚凌几个兄弟瓜分,而她被扫地出门,连陪嫁女使都没带出来。
后来的日子,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景霜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粗布麻衣已经被换下了,正躺在一个雕琢十分精致讲究的架子床上。
她近日一直精神恍惚,一时间分不清何时何地。
但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都是她不想面对的。
她睁开眼又闭上,耳边却出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快去告知大人,她醒了。”
景霜只好又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
守在屏风旁边的两个女使,一个出门去了,一个绕过屏风走进来。“奴婢伺候夫人更衣?”
什么夫人?
景霜皱了皱眉,不喜欢这个称呼,碍于寄人篱下没有发作,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刚才说的大人是楚凌吗?”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身黑色暗绣文竹锦袍的楚凌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