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母亲,灵儿下次不会了”她乖巧的回答,因知在这个家里,少惹一些柳氏,就多一分安稳。
“灵儿,你来的迟,”侯爷转开话题,指着贵客介绍道:“这位是扬州陆家二公子,陆渐离,三月要参加科考殿试,今日想到书阁寻两本助考的籍册,想来你们都是同龄人,可在书阁帮上一二。”
贵客转身,双手抱拳,微微俯首,冲林灵儿道了声:“二姑娘,有劳了。”
林灵儿正对着来人的后背好奇,待他转身见礼后,也欲盈盈下拜,寒暄一番,可当目光落到那张清冽的五官,她心下一震,如被拖入无底的深渊,嘴巴竟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那神情,和见了鬼差不多。众人不约而同的转过来看她,满脸生着疑惑。
因着这声猝不及防的“啊”,林灵儿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她以帕捂嘴,咳的弯下了腰,这倒遮掩了刚才的失态,打消了大家的疑虑。
柳氏皱着眉头喊道:“哎呀,怎么回事,是不是昨夜乱跑着凉了,快坐下来,喝口水!”
晴欢赶紧扶过自家姑娘挨边坐下,将几上的茶盏递至她手里。林灵儿失魂接过茶盏,盏盖在她颤抖的小手里窸窣作响。
坐在一旁的世子林灵觉探过脑袋,低声打趣道:“二姐你怎么了,第一次见陆公子,有失体面呦!”。林灵儿惊魂未定,脑中一片空白,没心思理他。林灵觉自觉无趣,讪讪的缩回脑袋。
待稍稍定了定心神,她颤巍巍的掀起眼睑,再次望了那人一眼,绝望的情绪如狂潮般涌来,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刀锋似的剑眉,潭水样深邃的眼睛,皎月般清冷的面庞,深入骨髓的印在她的脑中。
没错,眼前的陆公子正是昨夜噩梦中的皇上!所以,昨晚并不仅仅是一场噩梦,那...又是什么?
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长姐,林灵儿眼前又浮现出她倒在人群中,一身玄衣侵染成殷红的场景。寒意陡生,恨意四起,她目如飞刀般射向那江南来的贵公子。
侯爷看一眼歪在椅背上的世子,几无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陆公子自幼手不释卷又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才子之名,早就誉贯江南了。”
陆渐离哂笑,“侯爷过誉了,晚辈不才,不若哥哥弟弟们有经商之能,不过喜欢偷懒看点闲书,愚人愚己罢了!”
别人听了这话定以为陆渐离谦虚太过,可侯爷知道他这话不无道理。
放眼整个庆国,最富裕的当属扬州,那里民风开放,商贾遍地,其中扬州四大家族的财富,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而陆家正是其中之一。生于这样的巨富之家,不学经商可谓之不学无术了。
侯爷付之一笑,安慰道:“人各有志,公子学富五车,自愿入仕途,以你之才,拜相封侯指日可待,少时不倚家族富贵,谦恭好学,实属难得。”
又对林灵云说:“你自幼爱待在书阁,对里面最熟悉不过,陆公子如有需要,你可尽力协助。”
林灵云点头称是。听到这儿,林灵儿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江南才子,明明就是视别人生命为草芥的冷血之人,父亲在这里还颇有撮合他和长姐的意思,真是养虎为患。
“父亲,我也愿意和长姐一起去书阁协助陆公子。”林灵儿开口道
“好,你也去吧,只是不可捣乱。”
她浅笑嫣嫣的称“是”,心里却想,我就是去捣乱的。
一行人出了正堂一起往书阁走去,林灵儿拉着长姐远远的走在前面。长姐拍着她的小手,逗她,“平素一叫你去书房,你就喊头疼,今个怎还主动往前凑?”
林灵儿扯了扯嘴角,娇嗔道:“就想陪着长姐呗。”说着把姐姐的胳膊抱的更紧了。
进了书阁,她就一直拉着长姐扯闲话,根本没有“协助”贵客的打算,林灵云心生愧疚,觉得妹妹今天话怎么恁多。
陆渐离倒是无妨,林府书阁收了颇多他在扬州未见过的奇书,他一人正好可以慢慢翻阅。只是他一贯喜爱清静,这会觉得林家二姑娘着实有些聒噪了。
林灵儿东拉西扯半天,口干舌燥,陆渐离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见他一副时间还很充裕,要细挑慢选的样子,林灵儿想辙先把长姐支走了。
一时,书阁只剩两人,和大仇人共处一室,即便林灵儿已经退到了最远的角落,还是觉得如坐针毡。
日头西沉,留一抹余晖倾洒进书阁。
林灵儿俯在案上,满脑袋都在琢磨,怎样让姐姐彻底摆脱上世的大恶人。
按说非要把陆公子和昨夜梦中的皇上扯到一起,似乎荒谬的可笑,可是,见陆渐离第一眼,梦中的那个人,就像破时空而来,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诡秘而真实。
忽见大恶人朝自己走来,林灵儿竟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危机感,她慌乱的拿起一本书,把头埋在后面,一副生人勿扰的架势。
陆渐离眉宇轻蹙,看了一眼躲在书后的小脑袋,“书拿倒了。”他淡淡的说。
林灵儿抬头看手中的书,羞耻感更胜一筹,“我知道。”被当面拆穿,她有点懊恼,负气把书扔在一边。
睨了一眼,无辜被扔的书,好像明白了什么,“晚膳时间到,陆某就不打扰了,谢二姑娘奉陪。”陆渐离拱手道别。
林灵儿瞥了一眼面前的人,没穿梦里那身明黄色的龙袍,他倒也没那么偏执疯狂,只是凛如霜雪的气质,和梦里一模一样,让人不愿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