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已与你和离,还住在陆府算怎么回事,即便我被骗被卖被辱,又于你有何干系。”她把手里的香囊往桌上一扔,愤愤地说:“我听出来了,你就是看不起我,嘲我自不量力罢了。”
陆渐离只是关心则乱,不免声音大了点,没想到还惹恼了她,他鼓了鼓脸颊,让面部看起来尽可能柔和些,温声道:“我哪里看不起你了。”
“我知道你恼我自作主张嫁给你,这确实是我的错,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自是可以看轻我,辱我。”林灵儿狠吸了一下鼻子,忍着泪水没有掉下来,“我们现在既是自由之身,就算我幼稚笨拙,出了这陆府的大门,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又何必特意回来,讥嘲于我。”
“你误会了,我不是讥嘲你,我只是怕你在外面上当。”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无端生出这么些怨念来,陆渐离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奈。
“你就是不相信我,我什么都还没做呢,怎的您就觉得我会上当受骗。”她两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我见犹怜。
“好了,我给你道歉,刚才我太着急了,语气不好,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看那被泪水打湿的小脸,他心里柔软一片。
“那以后你休要再管我的事。”扔下这句话,林灵儿忿忿的背过身去,未了还冷哼一声,送客的意图非常明显。
陆渐离自觉多说无益,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怒气未消的背影,叹了口气,去了书房。
原本信心满满的人,被这么一打击,像泄了气的皮球,当真有些后怕,天下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念及于此,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还未走远的人,听到哭声,心揪成了一团子。
御宴楼,二楼厢房,一进门林灵儿就迫不及待的扯下幂离,惊喜道:“若邻表哥,你真的帮我找到合适的院子了?”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杜若邻,轻笑道:“是的,两进两出的院子,住七八个人都没问题,离坊市也不远,只两百步之距,很是适合你。”
“太好了,”林灵儿不禁喜笑颜开。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脸上又多了份谨慎,“这个院子安全么?”
见她还知道心系安全,杜若邻心想辛苦总算没白费,“这可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隔壁就是应天府,等于白天黑夜都有衙门的人给你值班。”
“那价格一定很高吧?”脸上刚露出一丝欢喜,她又垂下了头,赧然道:“母亲给我留的嫁妆虽还算丰厚,但还要供以后用度,总不能都花在宅院上。”
杜若邻暗笑一声,心念某些人真是考虑周到,“这个你不用担心,正好这户人家急用钱,差不多是给点银子就卖,待过几天他们搬走后,我派几个人稍加打扫,你就可以进去看了。”
林灵儿闻言安心许多,脸色复又展开笑颜,“若邻表哥费心了。”她盈盈下拜,以表感激。
“你不用谢我,其实...”顿了顿,他改口道:“要谢就谢你姐姐吧。”
“哦,对了,和长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已有万全之策,不日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迎娶灵云了。”说完,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颜,那是林灵儿在林府时经常见到的笑容。
见他如此笃定,林灵儿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待长姐嫁人,自己搬到新宅子,一切就该归于平静了吧,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
翰林院,结束了一天的繁忙,陆渐离刚行至宿处,就见一人站在黑暗里,应是等了许久,“被掌管看重就是不一样,你一个人把半个翰林院的事都做了吧。”
陆渐离瞥了他一眼,懒得开口,径直推门进了厢房。杜若邻悻悻跟他进了屋,用颇有玩味的口吻问:“一点都不好奇,灵儿什么反应?”
取下官帽,往方榻上一坐,昂头靠在枕木上,压了压酸涩的双目,似乎恢复了些精神,他才搭话道:“许是看上了吧。”
“陆大人费尽心思,花五倍价钱把人赶走,买下这全京城最安全的宅子,如果还看不上,岂不过分。”
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杜若邻存心想刺激他,又道“你说你何苦呢,既然在乎人家,就不要让她走,何必假装大方,还要成人之美,啧啧。”杜若邻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没有文人的酸腐气息,说话随意竟似那街边游子,这倒是符合京城世家公子哥的做派。
陆渐离轻嗤一声,心想我们和离是因为谁,可是他嘴上又不能说,虽说是杜若邻刺激了他,一怒之下写了那和离书,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气不过,想着成全她和青梅竹马,哪知现在又做不到云淡风轻。
“我们既已和离,她又一副恨不能越早离开越好的样子,我没有理由留她。”轻叹一口气,他又缓缓的阖上了双眸,想是累极了。
杜若邻一时竟也忘记了自己的那点小嘚瑟,被他拉进了无尽的愁烦里,很多事情错之毫厘,就谬以千里,自己的境遇又何尝不是呢。
“你的事,待我这两日得空回府和祖母商议后,再给你答复,祖母一向宽仁大度,想她会答应的。”陆渐离依旧阖目,缓缓道。
“好,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只管说就是。”见他头靠在枕木上,眼睛像睁不开似的,杜若邻摇摇头,道了声我走了,走前看了他一眼,虽觉肉麻还是忍不住说道,“到床上去睡吧,否则这样睡一晚上脖子会断的。”丢下这句话,人就迅速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