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么早就歇了?”风儿卷着发丝,在她脸上绕啊绕,她用玉白小手胡乱的拨开,小脸生满疑问。
有被乐到,他会心一笑:“圣人体恤众人连日赶路辛苦,今日不再赶路,驿站已备好午膳,用完餐就可以各自休息了。”略一沉吟,他又道:“驿站安顿后,我需到徽州府衙查阅一番本地史料,你且早点休息。”
“是。”林灵儿转过身,把视线投入到无边的风景里,这汇报行踪的行为,还真有恩爱小夫妻的感觉呢。
徽州府位于南北国交界,单看驿站的垂花门楼,抄手游廊俨然已是南国风格,匠心精致,玲珑剔透。
林灵儿正和祖母一起用晚膳,六公主欢快的跑了过来,言笑嫣嫣的和祖母打了个笑脸后,挤到灵儿身边问:“姐姐,我和你们一道用餐好不好,父皇吃饭规矩太多,跟他在一桌我都快食不下咽了。”
林灵儿赶紧拉凳子让她坐下:“快坐下,你算找对人了,祖母总说和我一起吃饭就吃的多呢。”几天路程下来,六公主总喜欢待在灵儿身边和她说话,说起来,两人只差三岁,也难怪能说到一块去。
没吃几口,祖母就回屋歇着去了,桌上一时只剩林灵儿和六公主,俩还在长身体的少女,比赛似的,谁都不想先停箸。
正吃着,六公主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她:“你和我大哥哥认识?”
正贪吃那盘翠玉色凉拌莴笋的林灵儿心下一惊,木箸停在半空:“什么?”
“刚才我听大哥哥问父皇,给陆侍读指婚的是不是安庆侯府嫡长女,林灵云,说和你有过一面之缘。”说完又噘噘嘴道:“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呢,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我定常邀你来宫里玩。”
这厢林灵儿听得心惊肉跳,太子见过长姐?什么时候的事呢,在侯府的时候,因为三姑娘总怕她和长姐抢了自己侯府嫡女的风头,故怂恿大夫人从来不带她俩出门应酬,太子怎么见到长姐的呢。
“太子还说什么了么?”林灵儿小心翼翼的问。
六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再没说什么了,就是看他心情不太好,不过也没什么,他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嘲笑了一番太子,六公主仿佛很满意似的,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
林灵儿却停筷吃不下去了,暗自懊恼为什么拿到和离书没有决绝一点,立刻离开。如果说当初钻进花轿那一刻,她对欺君之罪没有任何概念,那么这几天相处下来,她真切的感觉到什么是君威,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心不在焉的陪六公主吃完饭,林灵儿一个人魂不守舍的往厢房走去,宫里的人住在前院,她和祖母的厢房在最后。不然怎的说南边人讲究,就在这临时的驿站,硬是弄了一方亭台小榭,林灵儿慢慢的走着,突听小榭内传来一冰冷的声音:“过来。”
正沉心思索的人儿,猛然听到此话,惊的魂失一瞬,待定睛看过去,小榭内一个紫衣男子坐在阴影里,面沉如无底深水,令人不寒而栗。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林灵儿向前走了两步,不远不近的跪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躬身向前探出了半边身子,刚毅的面庞一览无余。
“回殿下,民女林...灵云”绝望的情绪如初溶的冰水,劈头盖脸的浇了她一身,从内到外的寒。
“哦,是么?那我认识的林灵云是另有其人?”他颇玩味的勾了勾嘴角,漆黑的眸子里却依然冷若冰霜。
“想是太子认错人了吧,民女并未见过太子。”
“那你抬起头来,让孤好好看看,是不是认错了。”说完他立即起身,从小榭侧面走出来,正对着林灵儿站着,居高临下的睨睥跪在台阶下身形单薄的人儿。
林灵儿缓缓抬头,瓷白带粉的小脸在寂寂的黑夜刚一展颜,仿佛吸饱了这满院的月辉,周遭的一切顿失芳华,满眼只留下这玉面红唇,娥眉星眼。
高高在上的人心神乱了几许,收回目光,轻嗤一声,又露出那不屑一顾的表情:“记好你的身份,千万不要让我发现这里面有什么不轨之举。”说完,他拂袖而去。
待人走远,林灵儿倏的一下瘫坐到地上,贴身的衣物尽都湿透。
陆渐离回来的时候,已至半夜,他轻悄悄的推门,希望不要惊醒了屋内的人。谁知他刚推开门,一个小身影滚了半圈,从床上坐起,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怎么了?”随手关上门,他大步走过来。
被他这么一问,林灵儿才觉察自己刚才反应太过了,她讪讪的回过头,晚半拍问了句:“你回来了?”
“嗯,翻完史集,府台大人又留着用夜宵。”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油纸包,递给她:“宴上我见有芙蓉雪花糕,不知这南方地界的口味如何,故顺了点让你尝尝。”
林灵儿接过油纸包,没有灵魂的掏出一块,拿在手里兀自出神,陆渐离犹疑的看了她一眼,感到床上的人今天有些不对劲。
怔想半晌,林灵儿望了眼正在漱洗的陆渐离,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太子是怎样的人?”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埋在铜盆里的脸回转向她,眉宇之间带着疑问,清朗的面容缀满水珠。
林灵儿轻轻的咬了手里糕点一尖,嗯嗯的拖延着回话,找理由道:“今个听六公主说起他的秉性,一时好奇就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