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庭冷哼一声,怅然失笑,“没想到我府内竟有如此恩将仇报之人,你以为陆家加封爵位,有这般尊荣凭的是什么,足额贡税么?”他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咬牙切齿忿忿道:“可笑至极!”
一时间屋内肃然无声。
陆渐离轻轻放下杯盏,微微侧首望向秦氏,拱手道:“我在陆府这些年,让大夫人费心了,只是请且容我些时日,待我安定下来,自请身籍从陆家迁出,陆家名下的田产铺子我不会带走一分。”
秦氏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本以为很棘手的事,竟解决的如此轻松,眼尾飞过一丝窃喜,可一瞬间就被掩饰掉,她佯装不舍,喃喃道:“离儿,你这样深明大义,母亲...”
略一迟疑,才发觉刚才那一番话,陆渐离已经不再叫母亲了,她讪讪着想继续,又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就那么支吾着尬在那里,也没人解围。
晾了秦氏半晌,陆老夫人咬着牙啐道:“一窝子没见识的东西,也不瞧瞧自己那点家产,别人看不看得上。”
老夫人这一番话,臊的半屋子人抬不起头,这话唯一没有指向陆星庭,他确是最为愧疚的人,慢慢走到陆老夫人面前,他“扑通”一声跪下,长长的喊了一声:“母亲。”就噎住说不出话来。
“母亲,孩儿有愧,一不能孝敬父母,为着这上不了台面的事扰母亲忧心,二对不起胞妹,辜负了她的委托,三愧对离儿,陆府之大我竟护不了他。”
说完,他半转身子,眼尾猩红扫视众人,凛凛含威,“离儿既自请迁出陆家,陆府就配不上芙儿和离儿挣的爵位,现在我就去禀了圣人,请他收回爵位,我们陆家只配当这白衣庸民。”
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走,秦氏一听这还得了,昨个甫一封了爵位,她立即在扬州一众贵妇中炫耀了个遍,若是爵位没了,她指不定会被如何讥嘲呢。
“大爷,不要啊!”秦氏猛然扑到陆星庭脚下,抱着他的大腿,失声喊道。
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睁开,陆星庭脸上满是厌恶,“秦氏锦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自今日起剥夺协理中馈之权,罚去城外庄子闭门思过,不得允许,不能离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啊~~”秦氏凄惨的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又慌乱的爬到老夫人脚下,哀嚎:“母亲,母亲,孩儿糊涂,你帮帮我,我不想在庄子孤独终老啊。”
好好的送别宴,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所有人面上都挂不住,陆老夫人见秦氏好好的一个大娘子,如此狼狈不堪,也心生不忍,只是想想她往日的行事,受点罚也好。遂叹气道:“母亲老了,管不了这些事了,你且去找庭儿求情吧。”
又无力的对众人摆摆手:“都散了吧。”
直到服侍着祖母躺下,林灵儿才和陆渐离一起回小院去。
凉风习习,星月璀璨,两人都贪恋这疏朗的夜色,遂一起到小榭内坐着,陆渐离闲散的背靠立柱坐在石凳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天上的皎月,仿佛刚才的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灵儿,你喜欢江南么?”他转脸看她,目光清亮不输天上的星子。
“这...”林灵儿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江南风景如画,吃食和胃,她自是喜欢,但是一个地方若没有家,所有的喜欢都流于表面,今天跟着他受了一窝子气,对家的幻想彻底破灭,以至于连带着想到扬州,都如鲠在喉。
踌躇几许,她开口道:“还算习惯,就是觉得没根。”
听到这话,他脸色微变,垂下眼睑,低声道:“我在扬州根基也没了。”
“灵儿,”抓过她的双手,眸子里带着殷切的期待,他温声问:“我把户籍迁回京,你愿不愿意做我家谱的第一个女主人。”
嗯,这又是什么花式求亲,林灵儿抿着嘴笑:“那不直接就成老祖宗了么?”
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五官,浅笑嫣嫣的样子,美好的晃人心神。
“你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他本不是这般咄咄逼人的性子,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见好就收,今天却穷纠一个确切的答案,想必于今天的事,他内心并不像面上那样云淡风轻。
林灵儿抽回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道:“当你家老祖宗可以,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嘴角弯出一道弧度,眼底堆满笑意,他恭谨道:“老祖宗,请说!”
她挑眉看一眼书房,一本正经的道:“那个书房的抽屉里有一副美人图,老祖宗看着甚是碍眼,处理了吧。”说着还配合的做了个蔑视的眼神。
狡黠一笑,陆渐离把脸伸到她的面前,颇为玩味的问:“老祖宗就这点出息啊!”眼看着她脸色变得紫红,哈哈大笑两声,抬腿出了小榭,往书房走去。
未待多时,陆渐离手上拿着那副画,从书房走了出来,他唤来李涯,把画交给他,嘱咐道:“你现在就去把这幅画还给夕露姑娘。”
李涯接过那副画,脸上露出了讪讪之色,他偷瞄一眼林灵儿,小心翼翼的说:“二爷,你不知道么,夕露姑娘已经离开衍水居了。”
“哦?”陆渐离眉心上挑,这倒是没想到,若有所思道:“她终于还是想通了。”
“那...这副画怎么办?”李涯晃着手中的烫手山芋问
“你随便处理掉吧。”说完他招手林灵儿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