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离颔首,兀自进了内殿,这会殿内还真是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也难怪,今日是除夕,这迎来送往的不知道多少琐事呢。
正殿没人,陆渐离往太后平日常待的偏殿走去,刚至殿门口,却听里面传来皇后的声音:
“我怎么能不恨啊,姑母,20年前陆星辰抢我的丈夫,现在她的儿子又威胁到我儿的江山,这叫我如何袖手旁观。”
太后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你插手又能如何,当年圣人知道是你撺掇前朝逼死陆星辰,这20年来,他去过你那里一次么?也就是忌惮我们曹家势力,还留着你的后位,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曹家,连最后一点军权都被剥夺了,你若再走错,以后谁还能帮太子。”
“可是现在圣人太过依仗恒王,甚至二皇子都比太子受重用,如果我们坐以待毙,太子之位恐怕...”
“休要胡说,”没等皇后说完,太后就打断她,“太子只要不犯大错,就没有被废的可能,任他恒王能力再强,等太子登基后,是打是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皇后还在和太后争执什么,陆渐离一句也不想听,他昏昏沉沉走出太后寝宫,径直朝御书房走去。
圣人见他来,很是惊喜,朗声道:“恒王来的正好,来给朕参谋参谋...”
“母亲当年为什么去了尼姑庵?”他打断圣人的热络,声音沉沉,“皇宫容不下她,大可打发了她回扬州母家,为何要送去尼姑庵。”
圣人一时愣住,脸色阴沉如暴风雨来临前夕,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质问他,无论他做了什么。
可是对上他愤怒的眸子,他败下阵来,忆起往事:
“因为我贪婪,一想到她会嫁给别的男人,我无法忍受,所以送她去了尼姑庵。”
“哈哈哈哈...”陆渐离苦笑,“所以母亲的死到底怪谁,是逼她离宫的人,还是送她到尼姑庵的你,还是让她难产致死的我?”
圣人喃喃道:“你母亲的事我已经负疚20年,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放过自己吧。”
“放过自己,说的轻松,怎么放过,母亲有什么错,最后落个青灯古刹,红颜早逝,我又有什么错,20年来时时看祖母以泪洗面,日日被提醒我是个鸠占鹊巢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圣人兀自坐进龙椅里,伤口又一次被撕裂,他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淑妃及时从屏风后走出来,失声道:“圣上,圣上,您没事吧。”
看了一眼陆渐离,严厉道:“今天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你赶紧回去陪你的夫人,不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陆渐离踉踉跄跄走出御书房,今日的皇宫张灯结彩,披金挂红,却不知这繁华的表象之后,有多少勾心斗角,阴谋诡计。
林灵儿正和彩月,李涯一起装点内殿,忽见陆渐离乌青着脸走进来,她忙放下手里的红灯笼,扶他进内殿坐下,关切的问: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一把抱住林灵儿的腰,脸放在她的小腹,“岳母是生你的时候离开的,我的母亲也是生我的时候离开的,灵儿...”他抬头看她,刚要开口,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大过年的,你犯什么混说这个!”
埋首在她裙裾里,他哽咽道:“我怕,我真的怕,你们俩和祖母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万一...”
“你怎么忽然变了一个人,你不是最讨厌拿着个例吓唬人么,我们的母亲就是个例啊,你应该看到更多的母亲平安生下孩子。”虽不知他在宫内经历了什么,她只能尽力安慰他。
每个人都有软弱的点,而于他,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回忆起受难的母亲,自己不堪的童年,所以他手足无措,患得患失。
今夜,他如此脆弱,需要她细语哄着,才肯睡觉。
也许,正因为有她在,生平第一次,他肆意放纵这份脆弱。
第二日,他收到一封信笺,打开后,上面赫然写着:
“不要自责,你母亲的死与你无关,即使不生你,她也活不过三年。”
第58章变故陆家完了
莺歌燕舞、浪言娇音不绝于耳,陆渐离伸手拉下窗牖,一众靡靡之音瞬间被隔在门外,温妈妈笑盈盈将一杯温茶递到他的面前。
“这新年第一天,恒王不在家陪王妃,到我这百花楼来,老身荣幸之至。”
陆渐离接过茶盏,轻笑一声,“多日未见,温妈妈竟和我客套起来,今早送到府里的信,莫不是出自您手?”
温妈妈爽利的笑了两声,“你是第一次以恒王的身份与我见面,我自然是要谨慎点,只一句话就认出是我送的信,看来你我之间的默契还在。”
“温妈妈今日叫我来,是有确凿的证据么?”
“那是自然,否则我能今日叫到过来么。”说着从袖筒里掏出一份密折,递了过去。
“这是二十年前群臣上书逼圣人杀你母亲的奏折,上面有连名上书者的名单。”
陆渐离眼睛睁的浑圆,“杀我母亲?”他不敢置信的翻开奏折,看到最后“杀无赦”三个字,双手止不住颤抖。
没想到这帮人竟如此心狠手辣,对一个弱女子都要赶尽杀绝,他目光如刀,扫过奏折上的一个个名字,把他们都刻到脑子里。
名单占了三页,其中前两页都姓曹,是谁撺掇朝臣上书,名字跃然纸上,而后宫能遣动前朝,又和“曹”姓有关的,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