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燕京前,禾筝特意回了趟贞悦府,拿上了年前付韵给她的玉佛。
——说是魏业礼特意送的。
她拿到手从没带过。
这东西跟付韵那条不值钱的玛瑙坠子不同,看到佛祖神明,总是要含着些敬意,若是贴了身,便通了灵性,所以一直没敢带上,趁着这次机会,一块问清楚了。
她从没有一个人开过那样长的路。
查了航班,最早的也要到明晚,等不及了。
喻初的眼泪嘶吼,身上的伤,都是催促她的因素。
车才上了高速,路程只过了四分之一,走得越远,天色越阴,浓云蔽日,灯一齐点亮,映的路面呈现出不寻常的灰土色,禾筝没有提速,保持着匀速,思绪正乱时,方陆北又打电话过来。
她这才想起,乔儿现在应该孕检结束了。
远离了燕京。
不知那里已经是滂沱大雨。
铃声才响了两声,便被猝然截断,只当他是打错了,她也没有再打回去。
电话是乔儿抢过手机挂断的。
她捏着那只长方形硬块,手本来就小,指端都没能触碰在一起,骨节却白了,车窗被硕大的雨珠敲击着,地面被雨水冲刷成波光粼粼的颜色,映着来往撑伞的行人,车内,他们却僵成了一座坟,葬着前生欢愉。
“我给她打电话怎么了?”
方陆北脸色前所未有的难堪,他的所有期许今天都被抹杀了,柔软没有,却也恨不起来,只是无助,像个孩子似的无助。
乔儿将手机藏到背后,“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医生不是都说了时间了吗?到时候来做了就行了。”
“做什么?”
“你说呢?”
在医院,医生已经说的那样清楚明白了,可还是免不了要争吵。
年后第一场大雨,以瓢泼之势降临,有着摧毁城市的欲望,车停在医院正门外,几个殷红的字体挂在苍白的墙面上,又被雨幕围裹,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吉利的征兆。
开年就遇到这种事,方陆北觉得自己有够不吉利的了,早知如此,他就该带乔儿去庙里拜拜,拜拜送子观音娘娘,他不求男孩女孩,只求孩子平安。
侧过了眸,他瞳孔里溢满了伤情。
可乔儿还是那张本就稚气的脸,不是年龄问题,只是她相貌本就如此,所以就连伤心都像在开玩笑。
“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方陆北艰涩着喉咙,不想伤害她,可还是问出了口。
“我应该怎么难过?”乔儿垂着面,头发是有些长了,发尾能包裹住整个下巴,“大哭一场还是去医院大闹,为什么胎停育的那个人偏偏是我不是别人?应该这样吗?”
“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直截了当问出了埋藏最深的疑问。
还没下雨时,他们一起走进医院,等待检查,一起听医生宣布胎停育,他有错愕,难过,憋屈。
可乔儿始终风平浪静的,好像这个孩子不是她的。
她抬手将扎着脸的头发别到耳后,更清晰地听到窗外的嘈杂雨声,“我怎么不想要?可现在已经这样了。”
“你连眼泪都没有一滴,亏我还想让方禾筝来安慰你。”
就算是禾筝听到这个消息。
恐怕都要比她伤心。
方陆北觉得自己还真是多此一举,以前他就知道女人是铁石心肠的,但没想到让他碰上一个“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