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舍妾归去,卿卿何难意。
又是杨柳三月,长安城柳絮飘飘,烟雨朦胧,春风又绿江南岸。
我记得书中用“郎”字来称赞男子,既心悦你,那我便喊你“峪郎”。
年幼时你曾让我去拜读《子夜歌》,只看的其中一句,便牢牢记在了心里。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这也是你曾对我说过的那句。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你把桃花摘下,簪在我的鬓角。我把诗词写下,陈述那年的旧事。
你把杨柳卸下,栽在玉瓶里。我把春风一拦,供你入怀赏玩。
春风不言,岁月安好。
转眼到了春末,要入夏了。寒窗苦读的学子们也开始收拾好行囊,准备进京赶考去。
子夜默默帮他收拾好行囊,在古道长亭边望着他缓缓离去。大风刮起漫天黄沙,迷了彼此四目相对的双眼。
她望着李方峪离去的背影,想起前一日他曾说过的。
“待我金榜题名,子夜嫁我可好?”
峪郎如此说,那子夜一定会等你,等你回来,嫁给你。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的人,一生只爱一人。为遇一人,白首不离。
就如剑客收起了剑,戏子不再比划兰花指,妓女穿起了素衣,杀手收敛起了满身戾气,只为去爱一个人。
我等你回来,就算夜雨连绵,也可以一起共剪西窗烛火;就算人老珠黄,你也会轻点朱砂在我眉间;就算只剩一堆尸骨,若不是情深不寿,我也会守你百年。
本来,她是可以欢欢喜喜地等着做新娘子。然而,子夜却在夏末接到了李方峪的死讯。
传信的人说他批判氏族,批判权政,已经被……赐死了。
子夜还以为那人是在开玩笑,打趣着写:公子莫要再开玩笑了,峪郎可还安好?
“不是,是真的啊!子夜姑娘,方峪他……他确实已经……”
她已听不清他后面还说了什么,一瞬间她的世界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怎么…怎么会……
这是假的……他说过要娶我的……
他说过的……
她的眼前渐渐升起了一片朦胧的白气,看不真切。
像是有一把娇小锋利的刀,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的划着,划得那颗心血肉模糊。
她的心痛了一次又一次,身边的人也渐行渐远。
天大地大,她却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瞧你这样子,多水灵好看的一个姑娘啊,为了一个男人就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不值得。”柳姨娘轻轻用手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打开一旁闲置了许久的梳妆盒,捏起檀木梳细细地帮她梳好头发,松松散散地绾好一个垂月髻。
柳姨娘推着让子夜坐在铜镜前,对着铜镜里的人儿惋惜道:“你瞧瞧,多好看的脸蛋啊,现今竟要为了一个负心汉就这么憔悴下去,忒不值得。”
姨娘你别这么说,他不是的……他才不是负心汉……
子夜轻轻摇着头。
“傻姑娘,”柳姨娘勾起手指轻轻掠过子夜吹弹可破的脸颊,“听姨娘一句,这世间好男儿多了去了,别这么死心眼。”
“他已经死了,你若就这么等他一辈子,待他泉下有知,他也定会让你去嫁人别为难自己。”
不是不是的……
子夜抓紧柳姨娘的手,拼命地摇头,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我既然满心都是他,又何苦要去嫁给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