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邱愣愣的眨了眨眼,终于随着这段话联想起来那些沉闷的往事,记忆飞回那个稚嫩的夏天。
那时她和父母回乡下祭祖,那是个燥热的午后,毒日头高悬不下,似乎还能闻见混着土壤气味的腥气。她贪玩,自己背着大人偷偷跑去了后山头去摘花。
她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很久很久,直至看见一片绚烂的花海。野花总是香气四溢,散发着大自然的清香,漫山的紫色灯笼花和星星点点的浅黄小花,勾勒了一个完整的夏天。
一个城市孩子几乎见不到的夏天。
她近乎贪婪的、却又小心翼翼的拽了一两朵小花,想要带回去给爸爸妈妈看。
谁知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误入了一片湿泞的斜坡,整个人直接陷了进去。她愣愣的看着自己被泥浆蹭的到处都是的碎花裙,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她捏着小花,两只小腿被黏泥包裹着,怎么都拔不出来,越用力越往里陷。她崩溃的哭着,无比渴望有人能来救她出来。
直到她听见身后好像有脚步声传来。
她期待的想要往后看,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背后突然袭来一只手,将她用力往前一推。
来不及惊呼,小阮邱绝望的闭上了眼,眼泪和沙砾混合着,浑身都陷进了泥浆里。
背后的人见她一动不动了,不再啜泣,也不再颤抖,终于焦急的喊了两声,想将她拽出来,却怎么也拽不动。
小阮邱努力侧着脸呼吸,第一反应却不是究竟是谁推了她,而是她的小花还好吗,爸爸妈妈还没有看见那么美丽的花。
她沉沉闭上了眼。
再醒来,已经是在掉了墙皮的破旧瓦房里,她努力的掀开眼皮,视线所及的先是爸爸妈妈焦急担心的脸,随即是角落里那个一声污泥,一声不吭盯着她的小男孩。
她费力的睁了睁眼,还看见床头站着的另一个小男孩,穿着干净整齐的短袖短裤,正紧张的看着她。
小阮邱突然出声:“是你救了我吗?”
小男孩没有出声,只是小心翼翼的垂着头。
“我知道......是你。”她轻声道,“我看见了,拉我出来的那个人,胳膊和我一样又白又细。”
说完,她像是很累似的又闭了闭眼。
小阮邱没有继续问是谁推了她,只是她在心里几乎已经默认了是那个墙角里和她一样一身泥的小男孩,所以才会那么害怕她,站的离她那么远吧。
小阮邱没有想怪罪他,她只是很心疼,很心疼那些花。
她怯懦着小声问:“妈妈,你看见我的花了吗?”
阮妈红着眼睛没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
“有......印象。”阮邱努力从回忆里抽身而出,原来当年推她的那个小男孩也已经这么大了吗。
还这么巧也在她学校。
阮爸微叹了口气,缓缓道:“你王叔离婚了,那孩子是个气性大的,听说高中的时候就闹出不少事来,又是搞乐队又是文转理的,现在上了大学更是无法无天。”
说着他像是很欣慰的看了阮邱一眼,好在自家孩子是个听话的。
“那孩子国庆也不回家,你王叔就想安排一下你俩吃个饭,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回家一趟。”
“什么?”阮邱没太听懂这是个什么安排,“什么叫趁着这个机会?”
“咳咳。”阮爸清了清嗓,沉声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妈和你王叔打过一个赌,要是我们这胎是女孩就订个婚约......”
说着,阮爸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尴尬。谁也没想到年轻时酒桌上和兄弟的玩笑,老了能被对方一本正经的给翻出来。
“所以?!”阮邱难以置信的听着这番话,只觉得打破了自己二十年以来的三观。
0202年了还有指腹为婚一说??
阮爸叹了口气,显然也是觉得这事荒唐到了极点,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你王叔他也不容易,明明才这么个年纪,就已经一身病了。就吃简单的一顿饭......至于别的什么都没有,我保证。你们是同龄人,多半更能理解对方的心思,帮忙劝劝让他回个家。”
阮邱闭了闭眼,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上狠狠扣了下来。
她头一回有了逆反心理,几乎是立刻道:“我不去。”
一个父母都劝不动的人让她去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些尘封着的晦涩往事也被迫搅了进来,阮邱已经忘了那个推她的男孩的名字,却还记得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
她不想帮他。一点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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