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他有意疏远,不带何清一起,只是此行多舛,恐有险山恶水邀他来踏。
四皇子明明早已回朝,却在月余后才传音讯,尤其皇帝下令邀所有亲王共同来贺,其间心思,可见一斑。
思绪纠缠,情绪亦跟着浮躁,季绍景从怀中掏出个青玉坠子摩挲半晌,忽长叹一声,越发惦记起何清来。
即便才与那人分离数个时辰,可回忆起曾经何清用在自己身上那些取之不尽、肆意泼洒的热情来,仍每时每刻都让他着迷。
一夜很快过去,恰是柳枝轻软、新阳正好的人间四月,纵有蛰虫振振,仍难掩心中盎然喜气。
何清收拾了东西将小摊摆好,便在络绎人群中悠然做起生意来。他虽与季绍景冰释前嫌,却不想白白享乐,盼着能靠自己本事挣些银钱,少叫人看轻了去。
街市纷纷上了人,何清坐了一会,只觉路人中有几个甚是面熟,常在他摊前走来转去,虽不靠近,却平白扰了他不少生意。
何清留了份心,在那些人第八次路过他跟前并瞪着为妻子买香膏的男人使劲看时,何清终于察觉有异。
送走客人,借故串钱的功夫,何清丢下小摊,匆匆朝闹市跑去。
眼看柳暗花明,却听一声呼喊,何清回头,便见段黎上前挽住他袖子道:“清哥哥怎么像掉了魂似的,跑的这么急?”
何清一颗心扑通乱跳,探头朝身后看了看,见无人跟踪,警惕道:“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他才松下口气,几个络腮胡的男子突然冒出来,怒瞪段黎一眼,其中一个垂首朝何清道:“公子莫慌,我等是知州大人派来,特地陪公子解闷的。”
见何清一头雾水,那人继续解释道:“昨夜有人将小公子托付给知州大人,要我们时刻注意公子情绪,尤其不准被旁人近身。”说着,眼风斜斜朝段黎扫过去,不屑之意十足。
何清想了半天,实在不知何时与傅恃才攀上如此交情,只得惑然望着他们,不知所措。
段黎连续两日遭炮火殃及,有快与良人分离,心情本就郁结,面对一群莫名其妙瞪他的人丝毫不愿受气,冷哼道:“人家自有人陪着,哪用得着你们!”接着便凑到何清耳旁道:“清哥哥,你家那个跟屁虫呢,快叫他出来将这些人撵了。”
不说还好,何清被他一提醒,猛然想起昨夜季绍景神神秘秘讲的那个礼物,原来不孤单的秘诀,就是送他五个官府壮汉,明护暗吓。
何清一时哭笑不得,可实在气得牙根发痒,只好骂一句泄愤:“这人当真不可与常人同论!”
此时此刻,丝毫不知自己心意被傅恃才曲解的季绍景刚从驿站换了马,扬鞭往京城赶着。
若说季氏一门是天赐武将世家,战功赫赫,助晋阳开疆扩土成霸业,那四皇子陵枫便是禀分独厚,策略兵法如有神授,为皇族安抚军心固江山。早年更有传言称,江山社稷安于二人手,再多外辱内贼,皆是无足轻重。
季绍景策马狂奔,冷不丁想起昔日辉煌,却是无波无澜,将这些许念头强自压下去。
——早都是些烂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提起来也不过一句陈年旧事,何必自寻烦恼。
紧赶慢赶,终于入得宫来。季绍景随着内侍指引见过皇帝等人,便跟随陵帝身后进了保和殿。
宫宴未始,前奏已鸣,一时如昆山玉碎,一时似钩锁撼铃,急管繁弦的伴奏声中,群臣一簇一簇涌进来,稍待坐定,见皇帝皇子并几位亲王一同到来,立时起身相迎,顷刻山呼万岁之声如浪而来,不绝于耳。
及至陵帝吩咐开宴,这才得片刻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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