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萦柔蹙着眉尖,“请公子转告姨娘,萦柔并未收到什么信件。”
莲姨娘身份特殊,等闲出不了门,托于斐玉带信,定是被她兀自拦下了,着实可恨至极。
所以这男人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而是为了她姨娘的一番嘱托,不知费了多少功夫,这才见着了她。
在宋楚平眼皮子底下捣鬼,小则丢官,大则丧命,这不是常人有胆子、有心机能办到的。温萦柔对他又生了几分好感。
“萦柔多谢公子转交此信,今后若有机会,定会报此大恩。”她低头瞧了眼书信,顿了顿,“姨娘挂念我,我亦想带些只言片语回去,可否请章公子带几句话回去?”
她这样想,那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章文彬脸上犹豫为难一番,拒绝了,他有他的道理,“不是在下不愿,只是眼下时间紧促,在下若是慌忙之中忘了,岂不是有负姑娘所托?”
“姑娘不如写封回信?再由在下替你转送出去,如此更为妥当。在下两日之后,还会再来王府,姑娘在此之前写好回信即可。”
章文彬要的,从来不是这短短片刻相处的时光,他存了私心,想与她多见几次,过说几句,如此待她出了王府之后,他定然可越过旁人,捷足先登。
送信回信,一来一回,这由头再好不过。
温萦柔将信件捏了捏,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她的确不想在明面上再与永春侯府有任何干系,将回信直接去永春侯府,若是不慎被主母拦下了,后院指不定又要出多大的风波,莲姨娘焉能好过?
这男人说的有理有据,看上去又是个可靠的,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她只得低头嗯了一声,轻柔道,“公子如此行侠仗义,我定不忘公子大恩。”
得了她的首肯,章文彬这才将心落回了肚中,他垂下眸子,将眼中的星星笑意掩住,嘴角勾起,带了丝得逞的庆幸,嘴上低沉谦虚道,“说起来,莲姨娘是我远方姑母,所以,姑娘不必客气。今后有何要差使的,姑娘也尽可以和我说。”
原来是祖上有亲,怪不得如此尽心尽力。温萦柔欣慰笑了笑,二人约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不敢再多耽搁,担心宋楚平疑心,尺寸亦没有时间量了,好在温萦柔打理布料衣物久了,双眼一测,选了身衣装给章文彬套上,除了袖子宽长了些,其他的竟相差无几。
章文彬办好了这桩压藏在心里许久的大事儿,只觉神清气爽,精神振奋起来,不过他素来谨慎,在跨入茶室的一瞬间,脸上又浮现出那副苦闷难当的神色。
他进门撩袍坐在了茶桌旁,微卷了卷袖子,详装郁闷道,“吴公啊蜈蚣,今日恩师若是怪我衣装不整,我头一个找你算账。”
在吴浮的苦笑哀叹声中,宋楚平瞧着他这一身,笑了笑,“这件衣裳你留着吧,他方才还说,买了送给你赔罪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吴浮哀叹一声。
三人嬉笑后又谈了一会儿正事儿,章吴二人这才道各自有事儿,拱手同宋楚平告了别。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才走出了摄政王府的大门,章文彬步子往前一迈,眼看就要上马车了,却又被吴浮扯了回来……
吴浮勾住章文彬的肩膀,在他耳旁,讳莫如深道,“你方才在席上心神不宁,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么?”
“你的心思,王爷全都了如指掌。”
第30章蜈蚣
“你的心思,王爷全都了如指掌。”
吴浮的语气甚为微妙,带了丝看破一切的笃定,此话落入章文彬耳中,他被唬得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莫非方才那场他自认为滴水不漏的私会,竟被在旁的宋楚平洞若观火,全然掌握?
章文彬不自然地咳嗽了几下,可抬眸瞧着眼吴浮面带狭促戏谑的神色,又觉得不太像,心中惊疑不已,不敢随意搭话。
吴浮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轻拍了拍他的背部,安抚道,“你也不必如此焦心,就凭着你与王爷的这般从小放屁崩坑、撒尿和泥的交情,你舅父的事儿,牵连不到你们章家头上去。”
见吴浮嘴中所说的,并不是更衣会面之事,章文彬大大松了口气,心中紧绷到极限的弦瞬间松弛了下来。
近日京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御史大夫李启志,上奏太后宋曦月,弹劾摄政王宋楚平一事。
说起来,御史本就有监察百官,谏言献策,起草诏命文书之职。朝中大大小小的御史,只要是得闲,两只眼睛就全在六部各官员的身上打转转。
小到百官是否有遵守礼仪尊卑,大到是否有草菅人命、贪污受贿发生,皆属归御史们监察管辖的范围,每日御史的奏章如雪花般飘入皇宫。
宋楚平自上任以来,就被弹劾过许多次,“拥兵自重”“揽权自专”“心狠手辣”……这些字眼一个个往他头上套,若是旁人遭了这些,恐生了八百个脖子都不够砍。
可偏偏那些奏章,在皇宫中兜了一圈,全都落入了宋楚平手中。
宋楚平此人,既记仇,又知人善任。一方面,揪着几个说得离谱的典型杀鸡儆猴,另一方面,对那些说得有些在理的,亦派人着手督查大大嘉赏。恩威并济之下,这两年弹劾他的声音渐渐少了不少。
至于李启志,之所以能在京中卷起惊天骇浪,就是因为他弹劾宋楚平的奏章,不知为何没能传进宫里,而是被有心人截住,第二日一早被抄印了数份,张登在了菜市口前的榜文告示前,及京城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