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扭过头,眸光乍然亮起,又渐渐黯淡下去,“是么。”
缥碧上前愤愤道:“还有少夫人,公子牵着她呢。”
闻言,画眉面上瞬间惨白一片,樱花般的唇瓣微微颤抖,她落寞地靠着窗户,低声道:“他们是夫妻,牵手是应该的。”
“不该!”缥碧大声,急地脸红脖子粗,“娘子再不争,公子的心可就真给少夫人了,这是娘子愿意看到的么,若是娘子愿意,奴婢以后绝不再提公子。”
“我……”画眉垂下脸,眉梢渐渐爬上了幽怨之色。
“奴婢伺候娘子四五年了,日子是过得比其他奴婢强,可奴婢想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想娘子开心。公子心里头肯定有娘子,娘子就该牢牢……”
缥碧连珠炮似的说出一大串话,然而画眉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纪忱牵着霍酒词的画面,那画面跟刻在她脑子里一般,叫她怎么也忘不了。
忽地,院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纪忱。
“公子回来了!”缥碧赶忙拉了画眉一把,兴冲冲道:“娘子快去迎他。”
画眉不动,眼眶却是慢慢红了。
“娘子。”缥碧再三催促。
不多时,纪忱进屋,如同往常那般伸手拉人。这一次,画眉黑了脸,直白地避开了他的手。
纪忱的手落空,见状,缥碧便道:“公子,娘子今日什么东西都没吃,您劝劝她吧。”说罢,缥碧福身退出屋子。
窗外夜色沉沉,屋内空气凝滞。
纪忱不解,关切道:“为何又不吃东西了?”
画眉直愣愣地盯着窗沿,一句话也不说,好半晌,她才开口,“公子与少夫人很相配,该好好过日子。这么多年来,奴婢伺候公子也算尽心尽力,希望公子将卖身契还给奴婢。”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这话一出,纪忱猛地捏紧手,眉心用力得有些凹陷,“眉儿,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他不明白,为何霍酒词来了之后,画眉的心思就变了,变得捉摸不定的,时而喜,时而怨,时而不理人。他白日当差累得很,根本不想猜女儿家的玲珑心思。
“请公子将卖身契还给奴婢。”画眉闷声又说一遍,每一字都压在喉间,听着像是要哭了,“时候不早,请公子快些去惊春院吧。”
“呼。”长长叹息一声,纪忱强制揽住画眉的肩头,“说到底,你还是在意她,对么。男人一诺千金,父亲已许下承诺,我自不会叫他失信,不然是为不孝,可我已经有了你,娶她便是负她。真待她好了,我又对不住你。”
“新婚那日我便与她明说了,我只能给她名分,其余什么都没有,她同意了。”说到此处,纪忱顿了顿,眸中透出深深的疲惫,“我时刻记挂你,一有空便来你这儿。你还要我如何呢?”
他低头凝视画眉,思绪不知不觉飞远。许久以前,有人说,他会遇着一个手腕上有桃花的姑娘,那是他的缘。
没几日,画眉来了侯府,他一眼看中她。
至于为何喜欢她,喜欢她什么,他其实说不上来,就觉得该是如此。
画眉没看纪忱,倒是将他说的话全听了,她晓得他的难处,也晓得他近来忙,自己该体谅他。只是,她害怕,怕他变心。
沉默半晌,她抬起眼皮,不安地望着纪忱,眸中水光粼粼。“你,能不能对天发誓?”
纪忱愣了一下,果断举起了手,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字道:“我纪忱对天发誓,若是哪日负了画眉爱上别人,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到他真切的话语,画眉心里才好受些。终归,她舍不得他。
“不生气了吧?”等画眉面色缓和,纪忱便搂住她往桌边走,“过几日,我也会同爹娘商量不去惊春院过夜的事。”
“嗯。”画眉勉强勾起嘴角,柔柔地应了声。
*
休沐日。
布庄大改的事,霍酒词全交给了孙牟,自己则待在屋里继续想新花色,一坐便是几个时辰,地方都不挪。
夕鹭看不下眼,使劲将她拉出了惊春院。
“一个布庄而已,小姐用不着劳心劳力。”两人漫步在花园里,夕鹭偏过头,对上霍酒词眼下的黑晕便觉心疼。
“我不是劳心劳力,我是喜欢。”霍酒词出声反驳。打理布庄的过程中,她学到了新东西,接触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挺好。
夕鹭撇撇嘴,“行吧,小姐喜欢就成,奴婢不说了。”
临近黄昏,余晖照出了屋檐的折影,如同深夜里的皮影戏。这会儿来逛花园的人可多,前前后后都有。
“墨球,走慢点。”羡鸯牵着一条黑溜溜的狗朝两人过来。
这黑溜溜的狗是罗氏前日刚买的,叫墨球,身子不怎么大,四肢却极为粗壮,一看便很有劲儿,脑袋和脸都圆,煞是可爱。
“小姐你看,是墨球。”夕鹭年纪小,正是爱玩的时候,撞上墨球便想逗弄。
“少夫人。”羡鸯牵着墨球走上池塘中央的石桥。
夕鹭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呜呜呜”,墨球像是认得夕jsg鹭,开心地朝她摇起了尾巴。
“夕鹭姑娘,你这么喜欢墨球,不如带它回惊春院养几日。”羡鸯拉着手中的绳索,笑得温婉如水。
“不成。”夕鹭蹲下身,抱着墨球一顿揉搓,回道:“我们家小姐怕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