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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吃什么?今天都听你的。”尤恺说。
黎洺看着眼前这一排排花花绿绿的招牌,脑袋是空空如也。他对吃的没有什么概念,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都是生活在组织的基地里,每天吃着组织为成员们准备的食物。就算是执行任务的时期,他也很少出门吃饭,或者别人带他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从来没有自己决定过。
尤恺看他迷茫的神情也能猜到他此刻没什么主意,于是问:“你喜欢吃什么?”
黎洺思索了片刻,说:“都挺喜欢的。”
尤恺沉吟了一会儿,换了个问法:“那你不喜欢什么?”
“……”这一次黎洺思考得更久了,回答,“羊肉?”
“唔……”尤恺点点头,继续问,“会吃辣吗?”
“微辣。”
“酸呢?”
“微酸。”
“调料呢?葱姜蒜?香草?芥末?”
“都不爱吃。”
“肉类只有羊肉不爱吃是吧?”
“……还有鸡胸肉。”
“蔬菜呢?”
“……没有。”
“海鲜?”
“……有壳的。”
“噗——”尤恺突然笑了,调侃他,“懒得剥啊?小少爷得有人伺候才吃吗?”
黎洺别过头,不理他。
尤恺摸摸他的脑袋,说:“行,今天就由我来伺候我们家少爷,走。”
他把黎洺拉进一家海鲜自助餐厅,店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所幸今天是工作日,加上时间还算早,因此还有合适的位子留给他们。
尤恺兴致勃勃地挑着鲜活的海鲜,感觉自己也有点馋了。
他挑了许多虾蟹贝肉,又点了几盘刺身,再拿上两盅滋补汤品,两人总算坐下开始涮火锅了。
黎洺默默地打量着这片烟火气十足的嘈杂环境,忽然感觉有点不真实。他还以为像尤恺这种纨绔少爷,只会光顾那种上档次的餐厅,安安静静地享用一顿精美的晚餐。
尤恺瞧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笑,边往锅里下食材边说:“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跟朋友来这里吃饭,这里的东西我几乎都吃过了,这家店也是,味道不错,食材也新鲜,你可以放心吃。”
黎洺点点头,夹起手边的熟食吃了一口,是还不错。
尤恺下完了足量的食材,便开始认真地剥生虾。
黎洺看他熟练地扒开虾头,去虾线,再将虾壳完整地剥下来,一看就是练过的,不由感到了些许吃惊。尤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剥了满满一盘的虾,黎洺也一直目不转睛地看他剥虾。
尤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随口解释:“我妈喜欢吃海鲜,也喜欢自己做,我以前经常帮她处理这些食材,久而久之就熟练了。”
黎洺微微一愣,这还是他,我们……”
余院长双手颤抖地掩面自泣,悲恸欲绝:“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尤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余院长,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的老师也不是真的想要怪罪你们。”
待余院长的心情平复了些,他才试着问道:“或许,您还记得那份文件说的是什么内容吗?”
余院长缓缓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看着尤恺眼里饱含的认真,沉思了好一会儿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握住尤恺的手,语气坚决地说:“我记得,只要对你有帮助,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尤恺微感诧异,他没想到就这么些工夫他就获得了院长的信任,进展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他连忙点头保证:“好,我一定努力找到他的下落。”
……
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印上了一轮彩霞。
尤恺同余院长道别,与陈总分道扬镳,独自坐上了一辆漆黑的轿车。
“荣灿。”
司机立即应道:“老大,您说。”
尤恺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沉声吩咐:“你回去之后,再多派一些人手过来,让她们提高警惕,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进入福利院,就立刻通知我。”
“是。老大,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尤恺眸色深沉,道:“我估计今天走的这一趟,已经被他们盯上了,他们那个组织不好惹,背后的人物名声很响亮,我们最好不要跟他们硬碰硬。”
当年那个组织以“人才培养计划”为借口将黎洺带走,实则是将他培养成一名潜伏在社会各个角落的卧底,替组织窃取各方情报。这个组织背后的势力属于上层内部的其中一支派系,而沙星湾实验室背靠的势力是另一支派系,这两支派系已经明争暗斗了几十年,如今双方矛盾到了什么程度,尤恺也摸不清楚。
轿车缓缓驶进了一座“h”型写字楼,尤恺按下顶层的电梯,前往自己的办公室,同时把信任的手下一并叫了上来。
“夏世愈,99年5月10日出生,08年5月11日凌晨两点被送往
', ' ')('靴城儿童福利院。”
尤恺将打印好的资料一一分发给手下,接着吩咐:“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他父母的下落,尽可能详细。我时间不多,所以这段时间辛苦你们,尽量一周之内交给我。我说得明白吗?”
众人齐声回答:“明白!”
——黎洺挂断电话,眉宇间皱起了一道深沉的沟壑。
刚才与他通电话的,是驻守在组织内部的协调员。
他们的组织在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再一次传来了噩耗——代号0423的成员,被虐杀了。
0423上个月刚刚结束漫长的考核期,他第一次接手的任务相对简单,是潜伏在一个二线明星身边当助理,窃取上流社会有关于“干细胞再造技术”的情报。这项任务虽然相对简单,但由于和沙星湾实验室的项目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也具备一定的危险性。
0423的尸体直接被人抛在了距离组织基地两公里外的公路上,被人发现时他浑身赤裸,身上有着数不清的鞭痕、淤青以及烟头烫伤。经过尸检发现,他的肛门严重撕裂,体内被人塞入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是用0423的血书写的四个红字:停止调查。
这件事让黎洺想起了韩洲的尸体,想起了两个月前尤恺对他的警告——
“如果开门的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拖走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双手无法自控地打着颤,他连忙握紧双拳,坐在沙发里尝试平复情绪。可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0423死亡的惨状,耳边不停地回荡着协调员沉闷的音调。无限的恐惧在心头不断蔓延,他甚至开始想象如果是韩洲、如果是他遭遇了0423所遭遇的一切……尤恺的警告再一次在他的脑中盘旋。
“——!”
铃声突然炸响,黎洺的心跳陡然停拍,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尤恺”。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名字时,他紧绷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恢复了温度,呼吸也慢慢地变得平稳了。
停止了颤抖的指尖传来了松懈过后的麻意,他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
“在做什么?”
听筒里传来的嗓音又低又柔,伴随着电流拨人心弦。黎洺闭了闭眼,哑声回答:“没做什么,看书。”
尤恺眉头一皱,怀疑地问道:“看书?看多久了,看得嗓子都哑了?”
“……一整天。”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你挺厉害啊,看的什么书啊,跟我说说,让我也拜读一下。”
黎洺没辙,只好随口说了个脑子里蹦出来的书名:“《局外人》。”
没想到,这一次尤恺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道:“这本书啊,我看过一点。你怎么想到要看这本书呢?”
黎洺心说他只是随手拿的,也是随便看的。
尤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这本书别看了,不适合你,你一个人在家,又喜欢胡思乱想,看了会心情不好。”
顿了一顿,他又说:“而且……我觉得这本书,不值得看。”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黎洺的心脏有了一瞬间的触动。这本书里所讲述的故事在他的脑中重新浮现,当时的压抑与困惑再一次涌上了心头。在这一刻,他似乎拥有了共鸣。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了,应答的嗓音也轻了:“嗯,知道了。”
黎洺难得乖顺,尤恺不禁弯唇,心尖有一块软了下去:“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都出差三天了,每一次都是我给你打,难道只有我在想你吗?”
“……”
“你这样……会让我难过的。”
虽然尤恺的语气根本没有像他所说的那般“难过”,甚至透着一丝笑意,但黎洺还是不受控制地被他的话语所蛊惑,低垂的眉眼更加柔和了,“……再说吧。”
耳边又传来了阵阵轻笑。
“行,不打也行。”尤恺的语气温和又无奈,惹得黎洺的心脏跳得更欢快了。
尤恺最后拉着他又腻歪了几句,才终于舍得挂电话了。
黎洺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想起了尤恺对他的建议。他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
窗外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满了布置简约的客厅,黎洺望向天空中那轮耀眼的明日,微微眯起了双眼,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或许……他真的应该出门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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