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淑妃娘娘赏。”黄忠道,“奴才是提着脑袋为淑妃做事,万一哪天被万岁爷责罚,淑妃娘娘可要为奴才说句话。”
淑妃笑呵呵道:“有本宫,有太皇太后在背后撑腰,你怕什么?你大总管的位置稳稳的。”
康熙越琢磨越觉得,今晚的贵妃与往日不同。看着说话笑盈盈的,却感受不到她的笑意,好像是同他隔了很大一段距离。
好不容易感受到她对自己有亲近之意,这才三天没见,怎么又疏离了?不是应该想念他吗?他故意不理她,是等着她主动来。等等不来,只好他主动。
问你瓜甜不甜,你就该赶快送过来,那么大一个,一个人又吃不完。还问他想不想吃。
朕是天子,一举一动都被人留意,朕要是说想吃哈密瓜,明天就端上来了,没准还一连几日都有。
原本就郁闷的心情,更郁闷。康熙让人把立门外的纳兰性德叫了进来。
“最近做什么好诗了吗?找首情意绵绵的,给朕念念。”
纳兰性德是御前侍卫,同时也是康熙少有的朋友之一。
西暖阁里没其它人,他也就随便了些,搓了搓脸才说话:“好冷啊!脸都冻僵了,先让臣暖一会儿。”
康熙吩咐:“打一盆热水给容若大人洗洗脸。”
纳兰性德的阿玛纳兰明珠,是吏部尚书,掌着全国的官员任免。同时加封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师。是权倾朝野的人物。
身为纳兰明珠的长子,纳兰性德的性情,跟他阿玛截然不同。情感丰富,无心仕途,如果不是同康熙的私交好,御前侍卫都不愿担任。
他洗了脸后,坐在佟宝珠方才坐的位置上。笑吟吟道:“臣最近做了首绝好的诗,念给皇上听。”没等康熙应话,便自顾吟诵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待他停住了话。康熙哈哈笑:“你是不是抄别人的?”
纳兰性德立马争辩:“每个字都是臣自个想的,发自肺腑。”
康熙大笑:“你这首诗,只有前面两句出彩。但朕在别处听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
皇上是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他抄袭,他就得背着这个名头。
纳兰性德道:“那臣改改,改为,一生一代一双人。”
文人被人说抄袭,跟打脸没什么区别,他心里憋堵。也想给对方添添堵,转话笑嘻嘻道,“皇上三宫六院,也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康熙在说话上,向来喜欢占上风,立马回击他道:“你不是也有侧室,有妾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穷人家娶不上女人,聊以慰藉的想法。”
我还就不信,给你添不了堵。
纳兰性德笑道:“但臣懂得怜香惜玉,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立在寒风冻半个时辰。皇上有怜香惜玉之心吗?”如果不是他故意让着,论嘴皮子功夫,谁能在他面前占上风。
今天非让对方难受难受不可。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帝王
康熙有个习惯, 他不知道的事,或是没听明白的问题,不会立即询问。而是不动声色的引着这个话题往下走,对方说的多了, 多半就会听出话里的意思。
实在听不出来的, 说明这件事, 他没接触过, 那只能问。而且是一问到底, 不弄个清楚明白, 不罢休。
纳兰性德的话,他一头雾水。朕是一国之君, 有的是爱民之心。怜香惜玉之心,那是你这种多愁善感的公子哥才有的, 朕不需要。
但康熙知道纳兰性德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说他,肯定是有内情。
他装着不以为然的样子笑了一声,然后端起茶盏,提起茶盖,拨了拨浮叶,浅饮。
用肢体语言, 向对方透露。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朕对你提出的问题不屑一顾。
纳兰性德是个情感极为细腻的人,康熙表现出的不屑,他自然是接收到了。
他曾以为自己了解眼前这位帝王。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冷血心硬的一国之君,但抛却皇帝这个身份, 私下里相处来往, 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谈论到东坡居士, 谈论到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也会潸然泪下。
嫔妃生孩子的夜里,虽然未出面,却也是彻底难眠。孩子折了,看不到他哭,却能看到他血红的眼睛。
有多少个不安不眠的夜里,都是自己陪他走过来的。
正是因为这些,才会认为对方也是一位性情中人,只是肩上的责任太重,不得不把的真性情藏起来。
所以把他当成了朋友,担着这份傻呵呵的差事陪着他。
可眼前这样,又是为何?还以为他不知道外面的事呢。提到怜香惜玉,既是想着给他添堵,同时也是给他个提醒。
看他现在这个反应,那是知道的。
贵妃是后宫之主,这么把她挡在外面,暂不说冷的问题,当众失脸面这一点,就会伤人的心。
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可以私下责罚嘛。
想想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冷夜,别人是怎么把你从冰窟窿里拉上岸的。这种说法虽是比喻,事实上也是切身的感受。
大家都以为四阿哥不行了,没救了。立在寒风凛冽的御花园,自己这个陪同者,都有了那种,坠入无尽冰渊的感受。又冷又无助。不知道祈求哪路神仙,愿意伸出温暖的手,来救救孩子,来助自己脱困重返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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