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深忽的停住了脚步。
山峦起伏,稻田青葱,飞鸟满载着夕阳掠过云层,将金红色的光泽洒满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门前的小路上,蜻蜓低飞,一老一少两个人连同老牛定格成一道剪影。
林见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渐渐的,这丝挣扎就化成了将懂未懂的茫然。晚风拂过,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拉了拉牛绳,轻声说:“她喜欢谁是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曲折的竹林小道上,夏语冰和郑彦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来。
林见深的脸一下就黑了,那句‘她喜欢谁是她的事’如同一个高高立起的flag在他身后飘扬!
“夏语冰,天要黑了知不知道?”他将牛绳塞回三爷爷的手中,拧眉看着并肩行走的两人,冷声说:“别跟着闲人去山里游荡,伤着了谁管你?”
被说做是‘闲人’的有为青年郑彦先生挺身而出,平淡道:“是我让语冰带我四处逛逛的,而且,我会保护好她。”
“你让一个女孩子陪你这个大男人闲逛?”林见深神态清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郑彦无地自容,“先不说安不安全,我妹妹穿着高跟鞋,你让她陪你走这么久的山路,有没有问过她累不累?”
“我……”郑彦低头看了看,才发现夏语冰为了搭配衣服,穿的是一双中跟的黑色系带尖头鞋,鞋跟大概五厘米,不算高,但鞋底薄,在不太平坦的山间小路上走上这么久还是会累的。
回想起夏语冰时不时坐在石头上休息的模样,郑彦的脸上显出险些尴尬内疚的神色,转头对夏语冰说:“抱歉,我没注意……”
“没事,也不是那么累,学长千里迢迢来这里,我总要一尽地主之谊的。”夏语冰还沉浸在林见深那句‘我妹妹’里,一身的疲惫都仿佛被熨平似的,笑着对郑彦说,“今天太晚了,我还要回家做饭,就不留学长了,明天再找我玩吧。”
听到夏语冰为郑彦开脱,林见深莫名地有些不爽,盯着郑彦时,眼神里像含着刺。
三爷爷牵着老水牛从林见深身边走过,面无表情地说:“哎哟,是谁说小夏喜欢谁,不干他的事来着?”
林见深选择性忽略。
夏语冰说要回家做饭,却并没有邀请郑彦一起吃,郑彦自然知道她这是委婉地拒绝自己的追求,却仍然不死心地问:“你今天太累了,我能帮你做吗?”
夏语冰低低一笑:“不用啦!我记得学长这双手金贵得很,从不碰油盐的。”
“我可以学着做菜,”郑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别嫌弃我,我帮你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真不用了,二婶炖了鸡招待你,别浪费她一片心意嘛。”夏语冰挥挥手,就朝林见深笑道,“哥,晚上吃啥?”
她一笑,林见深积攒的那点不悦瞬间消散了不少,脱口而出道:“我来做,你一边歇着。”
夏语冰有点受宠若惊,生怕林见深反悔,欢呼一声进屋去了。
她脸上的生动笑颜是郑彦从未见过的。以前夏语冰也爱笑,但娇气得很,像是个经不起触碰的精致瓷娃娃,不像现在这般阳光鲜活。
林见深握着一小捆菜苗,与郑彦擦肩而过,却被他叫住:“我知道你和语冰没有血缘关系,但身份地位差距都摆在那儿,就算是为了她好,我也要劝你一句:不要对她有非分之想。”
林见深看都没看他,径直越过他去推红漆大门。
“我不是瞧不起乡下人,只是说两句实话,语冰对乡下的山水感到新鲜,偶尔回来住一住是情趣,但不可能跟着你一辈子在这交通闭塞的地方吃苦。”郑彦握了握双拳,继而道,“你知道她最想去哪个国家进修?知道她有着怎样的梦乡?甚至,你知道你要耕作多久,才能买得起她一件衣服首饰吗?”
林见深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终于将视线定格在了他身上,目光如冰。
郑彦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他使出了他曾经所不齿的手段,趁热打铁道:“我会给她最好的生活,所以,请你与她保持兄妹间该有的距离,我以后,也会把你当兄弟一样敬佩。”
“说完了吗?”
“什么……”
“说完了的话,就让我说几句。”林见深冷静地看着他,眼眸深沉,流转着千年如一日的野性,缓缓说道,“之前你说什么‘乡下’‘梦想’的废话时,我没有搭理你一句,不是因为我理亏,而是我知道,夏语冰的未来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郑彦愣了一愣。
“你跑到我跟前来示威,除了彰显你的急躁和无能之外,又有什么用?她喜欢谁,跟谁交……”他顿了顿,一个p开头的字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改口,“跟谁交往,都是她的自由,我也无法替她决定,你也不能。”
郑彦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所以,不是你单方面觉得能给她花钱,她就必须和你在一起的。反正,她又不喜欢你。”说完这句,林见深就转身推开了大门。
花圃鲜妍,小道曲折,前方的房舍有灯光透过玻璃窗,投在暗青色的石阶上。身后,郑彦不甘地下了战书:“那我们公平竞争吧,看她会选择谁。”
林见深没有说话,手搭在门环上,微微侧首睥睨他。